欧阳凯:守护中国荒野的美国少年
2019-05-29苑城
苑城
跟随关坝的巡护队走进森林深处。
在北京大學参加跑步比赛。
小时候在瑞士住了三年,和表哥(上)、哥哥(左)站在雪山前。
跟拍巡护队的摄影师有过几个,能走得这么深入的外国人,欧阳凯是第一个。
在平武海拔3000米的山上,一场雪打乱了巡护队的计划。竹林茂密,几乎找不到路,巡护队员李芯锐走在最前边开路,紧随其后的是欧阳凯。山路陡峭,有时坡度接近70度,欧阳凯不时会焦躁地低吼着什么。掉落的残雪,纷纷抖落在他身上。
巡护队在一个滴水的岩洞住下,李芯锐浑身都湿透了,连内衣都能拧出水来,“有点疲于奔命的感觉”。欧阳凯也差不多,嘴唇发紫,手和脚已经冻得没有感觉。
吃过晚饭,欧阳凯早早就钻进睡袋,没了平时的活跃。李芯锐觉得这位美国小伙子只是累了,他不知道的是,欧阳凯正心事重重。“没有哭,但真的心情特别崩溃”,欧阳凯回忆道,“其实当时我就考虑放弃,想回北京找一份办公室的工作,因为感觉太难了。”
那一天是2017年10月22日,是欧阳凯来中国的第4年。他正致力于“为保护自然而探险”,这次来四川平武县关坝村拍摄巡护队,就是其中一个环保项目。
美国少年
很难想象,“放弃”这个词会出现在欧阳凯身上。
翻看欧阳凯的照片,他要么奔跑在山野间,留一个望尘莫及的背影,要么对着镜头自拍,露出标志性的笑容。照片中的他总是笑眼弯弯,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即使他正站在没过小腿的淤泥中。
“看起来很阳光,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在成都朋友Luna眼中,欧阳凯是典型的美国人,自信、独立,很少会求人帮助。
能一口气说出一长串逻辑复杂的汉语,偶尔带些外国口音,说话时肢体语言丰富。讲到风景时,就张开双臂,以显示风景的宏大。说起一些窘事,就摊开手耸着肩,眼睛望向天花板,苦笑着吐出一口气。
2017年,Luna在四姑娘山越野赛与欧阳凯结识。她是成都人,喜欢和朋友们相约吃火锅,和欧阳凯吃过几次火锅之后,两个人就渐渐熟悉起来。欧阳凯行踪飘忽不定,很多时候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哪。一个月里,他可能会周旋于老挝、北京、高黎贡山、大理古城、敦煌等地。
讲到风景时,就张开双臂,以显示风景的宏大。说起一些窘事,就摊开手耸着肩,眼睛望向天花板,苦笑着吐出一口气。
多数时候,他需要去向人迹罕至的中国西部,记录那里的自然保护故事。有些地方,甚至中国人也并不十分了解。每次在即将奔赴没有信号的地方之前,他都会跟远在美国的父亲通个电话。
来中国前,欧阳凯已经学了3年中文,不过学得并不好。汉语真正有进步,是来北京后。2013年夏天,他第一次来到中国。那时他还在读本科,主攻政治学专业,辅修环境学和中文。他在北京待了6周,为了进行一个独立的研究项目,名为“中国可持续发展:一个乐观的案例”。
“首先我自己都不乐观。”欧阳凯还记得大学的环境学课程,老师展示的中国案例多数是负面的,讲的是空气污染、河流污染的问题。用搜索引擎输入“中国”,最先出现的图片是雾霾重重的城市。
来到北京后,他采访了多个自然保护机构,了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想看看他们是否保持乐观。项目的最后,他发现,2013年正是一个阶段转向另一个阶段,“中国真的要去投资做环保”。
这段经历让他对中国环保开始好奇,却也险些让他彻底离开中国。项目完成后,他回到美国继续最后一学年的课程。在这之后半年多时间里,他都被哮喘困扰。
“你疯了,怎么还在中国跑步?”教练有些怪他。欧阳凯也委屈,这是他在大学的最后一年,雾霾影响了他的越野跑成绩,“最后的机会也黄了”。他发誓,再也不想回到北京。
毕业临近,他有机会申报孔子学院奖学金。第一志愿他填了北京大学,第二志愿填的是四川大学。“听说四川有山,我就想去四川,随便选个北大,但是我想要去川大。”北大对于他来说有些遥远,毕业时,他却得知自己被北大录取了。当年全球只有10人拿到孔子学院奖学金被北大录取。
2014年,他重回北京,当年发誓再也不想回到北京的美国少年,从此生活在了中国。
我想帮助中国
“我感觉我的生活方式就是,把梦想放在最高的位置。”在与他的交谈中,“梦想”是个高频词汇。为了学习中文,当同学们忙着参加派对时,他泡在图书馆。名片大小的卡片上记着中文单词,有一次他把卡片捆成打,每打2到5厘米厚不等,总共28打,最后摞成一座小山。
北大毕业后,欧阳凯去了珠海,在一家外资企业工作。那是一段令人羡慕的时光,住在五星级酒店,每周服务生会送来一瓶红酒。出行都有司机接送,和朋友们吃完饭,就拿公司给的信用卡结账。刚刚毕业,他的年薪就是6位数,食宿交通都有公司负责,“花自己的钱真的很难”。
欧阳凯却觉得“那是可怕的一年”。2015年7月,上班后的第二个星期,他就意识到自己讨厌这份工作,“这不是我想干的事”。他负责公司的知识产权保护,“特别简单的工作,也不用动脑”。从早上到下午五六点,那是一天天气最好的时候,而他要留在办公室。他开心不起来。只有下班后去跑步,他才觉得放松,好像要把所有烦躁都发泄出来,他一直跑,旧伤复发,还是跑。伤越来越重,最后连跑步都没法继续了。
“很枯燥,他们给我钱,为了让我不做自己想做的事。疯了,完全不值得,感觉这个钱也没意义。”几乎是被逼着,欧阳凯越发清楚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在珠海的一年,他一边省下积蓄,一边申请了“国家地理年轻探险家”资助计划。这项计划只针对25岁以下的探险者,旨在鼓励新人。欧阳凯那年24岁,他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连最难的阶段他都通过了。然而,当年一项新法规出台,年轻探险家资助计划无法在中国注册。“抱歉,我们无法资助你在做的事情。”接到对方的邮件,欧阳凯到了“最崩溃的阶段”。为了申请“年轻探险家”,他已安排辞职,女友准备一直留在珠海,两人也因此分了手。
2016年7月,欧阳凯离开珠海,回到北京,在保护国际基金会做摄影师。衣食无忧的日子一去不返,新工作的工资还不够交房租,他只能靠积蓄生活。“每天不要超过40块吃饭,最好是30块,包括早饭、午饭、晚饭。”欧阳凯至今都记得那段时间的花销:每天早饭吃麦片,加一些香蕉,五六块钱;午饭是自己做的三明治,夹一些蔬菜,10块钱;晚上回家吃盖饭或面,12块钱。“尽量控制在30”,除非有朋友来玩,他才会花剩余的钱。
他又开始准备申请另一项“雾霾之外:美丽中国的横断山脉”计划。他计划历时9个月,探索并记录10个横断山脉的民间自然保护组织和机构。“感觉好惨,我想帮助中国,但是中国的法规又让我不能完成它。”欧阳凯将希望押在“2017碧山探险者基金”的项目申请。如果成功,他可以获得5000美元的探险基金。
穿林打叶,竹杖芒鞋
初识中国西部的横断山脉,还是在北大读研的时候。2015年春,他第一次见到四川的贡嘎主峰。他和美国的朋友在网上查好了路线资料,准备徒步6天。第一天,天气不好,很晚才到住宿的寺庙。第二天赶上了大晴天,他们走到雪山下,站在4900米的垭口远眺,贡嘎主峰依然令人震撼。
贡嘎是世界第41高峰,7556米的高度,卓然傲立,欧阳凯只记得:“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高的山,好像到了喜马拉雅一样。”
他开始对中国户外感兴趣。还在珠海工作时,他就利用春节假期去了玉龙雪山。不同于上次,欧阳凯这次没有走常规路线,而是自己找路。打开卫星地图,他发现当地有一处很大的冰川,就依照卫星地图,自己规划了路线。那次成功进山穿越,是他在中国第一次真正的户外探险,全部自己安排行程,而不是走成熟的线路。辞职以后的一个多月,他从青海玉树一路到了四姑娘山,慢慢走了很多地方。
剛刚下过雪,河水齐膝,格外冰冷。这天他们浸在河里七八个小时。
在云南高黎贡山林区,寻找天行长臂猿。
在鞍子河自然保护区,巡护队员蹚着齐膝深的水过河。
来北京做摄影师,收入虽然少了,但他有机会深入到人迹罕至的保护区探索。保护国际基金会成立于1987年,是一个国际性的非盈利环保组织。宗旨是保护地球上尚存自然遗产和全球的生物多样性,并以此证明人类社会和自然是可以和谐相处的。2016年11月,欧阳凯来到四川省崇州市,跟随巡护队进入鞍子河自然保护区。
“他们也有些紧张,可能是因为从没有摄影师去过,有外国人进去,如果受伤就是国际问题。”鞍子河自然保护区位于邛崃山脉,是大熊猫栖息地,山上是茂密的森林。以往欧阳凯都在高海拔山区徒步、越野跑,山上植被稀疏,道路多是碎石坡。这是欧阳凯第一次走如此难的路线。“没想到还能这样走”,他跟随巡护队在山里走了9天,在无路的密林中跋涉,一边寻觅熊猫、雪豹的踪影,一边追寻盗猎者的足迹。
前四天路上是矮竹丛,竹叶不停地拍打膝盖。之后眼前变成了比人还高的密竹林,蚂蟥垂挂在竹子上,让人心里发毛。巡护队户外能力都很强,他们只穿着平常的衣物,踩着军用胶鞋一路跑下湿滑的陡坡。“我不敢跑,因为太陡了”,欧阳凯觉得自己一身高性能的户外装备,也有过多年越野跑的经历,应该也没问题。“我也很骄傲,所以我也跑。”然后,他就摔倒了,裤子也划破了。
最困难的还不是路线难,而是沟通问题。巡护队员之间多用四川方言交流,欧阳凯只会普通话,一路都有些孤单。
最后一天,山很陡,不过河就要翻很多山坡,最直接的线路就是在河里走,一直在过河。刚刚下过雪,河水齐膝,格外冰冷。这天他们浸在河里七八个小时。欧阳凯拍下了这一幕。巡护队员的物资都装在化肥袋里,背包带陷进他的肩膀,满当当的袋子已高过头顶。他伸出手,拉住另一位同伴,河水正湍流而过,白色的浪花飞快翻涌着,在镜头里留下模糊的曲线。
“我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
2017年5月,欧阳凯成为“2017年碧山探险家”,获得了5000美元的旅行基金。他离开保护国际基金会,开始在横断山脉专注于拍摄自然保护的故事。
冯杰是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四川分部主任,他还记得欧阳凯第一次来办公室的情景:“很阳光的帅小伙,中文又好,对生态保护有非常大的热情。”和一些环保者的视角不同,欧阳凯更关注熊猫和当地文化的关系。冯杰告诉他,四川平武县有一个白熊部落,因为熊猫密度居全国之首,被誉为“熊猫故乡”。当地村民自发组织了山林巡护行动,欧阳凯想作为志愿者参与其中。10月,当地的关坝村、新驿村和老河沟自然保护区三方开展野生生物保护及反盗猎巡山行动,冯杰和欧阳凯一同去参加。
李芯锐也在巡护队中,他发现欧阳凯不仅中文好,偶尔还能学几句四川话。这个来自美国的摄影师,体力不输当地人,背着拍摄器材也能跟上队伍。第一天行程顺利,他升起无人机,一边看着显示器,一边感慨:“哇,太美了!”漫山的森林已经泛起秋意,墨绿、淡黄、火红,树叶深深浅浅,如油画一般。
第二天,山里起了雾,原本密林中就不好找路,此时徒步更加困难。巡护队不想轻易下撤,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保护小区被划分为一个个网格,每个网格中都要安装红外相机。他们要沿着兽道找寻野生动物的痕迹,脚印、粪便都要用GPS设备一一打点记录。
往山顶走,雨雾变成小雪,山林变得白发苍苍,队员们的背包也落了雪。湿气太重,相机记录的画面都蒙上一层水汽,最后彻底罢工了。有一个画面他至今都念念不忘。下山无路,队员们要通过一片崖壁,瀑布在一旁不断冲刷,石面光滑异常,崖壁又特别陡峭。
崖壁边缘,一处斜坡刚好长满竹子,队员们抓着竹子,顺着竹竿一点点下降。竹子一般两米多高,这棵用完就接着拽住下一棵。如此将竹子作为下降的绳子,一点点挪下岩壁。很有意思的画面,但最重要的时刻相机罢工拍不了,欧阳凯心很疼:“很可惜,那个镜头应该特别棒!”
李芯锐和欧阳凯在前边开路,被打湿得最严重。很冷,相机也坏了,应该记录的画面没拍到,明天能否找对路还不知道,坚持走下去会不会有危险……心里乱糟糟的,欧阳凯想要放弃:“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太难了。”
一夜过去,山间不再凄风冷雨,大家发现离原定的会合地点已经不远。欧阳凯恢复得差不多,虽然手里没了相机,但还是跟随大家完成了巡护。欧阳凯告诉自己,要忘掉不好的事,可直到一个月后,他才忘掉那种糟糕的感觉。
“工作不是百分之一百很愉快的事,但最后很值得,我不后悔。”对于摄影师来讲,越艰苦越可能是最好的素材。今年秋天欧阳凯计划再回关坝,他希望还走最艰苦的路线,特别想住在那个岩洞里。他满心期待着:“如果能拍到那些画面的话,将是我拍过的最好照片。”
在中老边境寻找云豹。
岗格恰吉峰(5750 米)是横断山脉的北界。
年保玉则的营地。
四川少年
欧阳凯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我挺需要帮手的,我有时很孤单。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理解“孤单”在中文语境中的含义。
即使和当地的环保组织一起进山,因为当地方言的隔阂,他都很难真正地融入这个群体。在其他人用方言开玩笑的时候,他会晒在一旁,手足无措。所以有些时候,欧阳凯会选择独自行动。
像他这样在中国做探险和环保的外国人,据他所知只有他一个。他每天都会忙碌于传播环保的理念,但是他仍然在孤军奋战。
嗯,他应该是挺孤单的。
欧阳凯现在定居成都,终于在他最喜欢的四川有了自己的一隅之地。
房间朝东,可以看到日出,他自己动手刷了墙,家具的颜色都精心挑选。米色窗帘、浅灰沙发、深蓝色的墙壁,他经常会在这里拍视频。房间里有各种各样的仙人掌,片状、柱状、团簇状都有。欧阳凯拍过一组照片,戴着牛仔草帽,一会儿用长焦镜头瞄准一盆仙人掌,一会儿又捧起另外一盆,做出一副搞怪神情。这些容易存活、浑身带刺的植物,让他感觉到德州老家的气息。
1992年,Kyle Obermann生于德克萨斯州奥斯汀市,从小和哥哥卢克(Luke Obermann)两人亲密无间。3岁时,一家人去野营,父亲就告诉他们应该感谢自然。关注环保的念头或许就是在这里萌芽,高中时他还和同学组织了奥斯汀最佳环保邻居的竞选,带动了整个社区的环保活动。
大学时,中文老师以谐音为他取了中文名,Kyle Obermann成为了欧阳凯。那时他最喜欢三样东西:环境政策、国际关系和1500米跑。直到来北京读研,他依然喜欢跑步。“看到别人跑步,我就控制不了。”虽然雾霾的影响还在,他还是忍不住加入田径队,也因此交到了一群中国朋友。
2019年是欧阳凯来中国的第5个年头。他吃火锅、串串,无辣不欢,毛肚、鸭血、脑花都能吃得惯。绰号“山王”的著名四川山峰研究者温钧浩也经常和欧阳凯吃火锅,和Luna不同,他们俩很少聊起生活的事,话题大多围绕雪山展开。有时说着说着,两人就拿出电脑,对着雪山照片或卫星地图比画。他俩都喜欢小众山峰,尤其是那些少有人探索的,欧阳凯曾直言:“我就是想拍那些没有人拍过的景色。”
当他在社交媒体发布横断山脉的照片时,他在美国的朋友都猜不到这是哪里。意大利?加拿大?就是没有人想到这里会是中国。
横断山脉可能是最后一个人类未曾探险过的区域。这里有众多未登峰,也有许多自然保护故事不为人知。欧阳凯小时候曾在瑞士生活,也在新西兰留学过,那里的山地资源早就为人熟知。但是,当他在社交媒体发布横断山脉的照片时,他在美国的朋友都猜不到这是哪里。意大利?加拿大?就是没有人想到这里会是中国。“我原来真的不知道中国有这么美!”有人评论道。
在青海的年保玉则,冰川监测队每年会爬到冰川边缘,在固定地点为冰川拍一张证件照。在高黎贡山的密林里,监测向导彭叔一直在追寻长臂猿的踪迹,每年要耗去大部分时间。欧阳凯常年带着相机,深入这些少有人探索的区域,记录下横断山脉环境保护的现状。他也总想着將自己热爱的一切与环保结合,在雪山上跳网红舞、参加越野跑比赛,甚至还获得了2018年玉龙雪山越野赛的亚军:“你成绩很厉害,他们也会尊重你的工作。如果你是运动员,他们会关注你,开始关注环保。”
欧阳凯每天都在忙着传播环保理念,甚至不想考虑找女朋友。那会分散很多精力。他的父亲对我说,如果Kyle现在在中国有女朋友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太希望他能有一个女朋友了。
每年圣诞节和元旦新年,欧阳凯会飞回美国和家人过年。父亲也偶尔问他为什么不回来,却从不会给他压力。父亲说:“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有自己的责任。”欧阳凯希望生活能越来越固定,虽然经常到处拍摄,但一想到成都有个家可以回,就觉得很开心。
欧阳凯爱上了四川,他不想回到美国了。“在中国,现在是户外和环保最好的时代。”就好比是在100年前的美国,能有幸参加阿巴拉契亚小径、黄石国家公园的创立,那是世上仅有的一次机会。“中国现在就是这样,横断天路、三江源国家公园,It's now !”
他提高了语调,眼神里涌动着少年特有的兴奋和热血:“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机会,我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