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的沉思
2019-05-23张二雄
张二雄
“悲慘”是多么沉重的一个字眼,我常常把它和贫穷、疾病联系起来,并且潜意识中会联想到生命的短促和有限性。直到读了雨果的《悲惨世界》,我才发觉,以前对于这个命题的理解,其实只限于对生命个体意识的解读,是有些狭隘、缺乏深度、不具广度的。因为真正“悲惨”的含义,不是形而上的书房式的阅读体验,而必须以广阔的社会生活、丰富的人生阅历、传奇的命运抗争为最佳注脚。
《悲惨世界》无疑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当一个人因为“敲碎一块玻璃拿走一块面包而锒铛入狱”,当一个人始终带着一个“苦役犯”的标签而不被社会接纳,哪怕他无私奉献、慷慨解囊、收养弃婴、宽宥敌人,他的背后总有一双眼睛盯着他,这双眼睛充满了贪欲和邪恶,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从一个层面来说这是命运,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这是世俗的偏见,灵魂的偏见,人性自私的偏见。布在冉·阿让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张网,既可笑又可悲,既让人窒息也让人无奈,正如作者所说:“上帝把空气给人,法律却拿空气做买卖。”
因此,雨果把批判的矛头直指那些我们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在他的头顶上方,压着许多可怕的东西,法律、偏见、人和事,那是些崇山峻岭,层层叠叠,无边无际,分不清他们的轮廓,黑压压的一堆使他望而生悸;那不是别的,而是被我们叫作奇妙的金字塔的人类文明。”确实,对于生活中不幸的人来说,“苦役犯是苦役造成的”,雨果的批判深刻而无情。这让我不由想起了陶渊明在《桃花源诗》中的吟咏:“怡然有余乐,于何劳智慧。”智慧同样成了多余或者罪恶。
那么,能够救赎罪恶,让悲惨世界重见光明和希望的又是什么呢?是宽容和仁慈。冉·阿让出狱的时候带着一把仇恨的利器打算对社会进行报复,而正是宽容和仁慈,让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十九年来第一次流泪,让一个凡夫俗子在灵魂和道义的考验下直面内心的羞怯和自私,最后做出舍己为人的举动。他由动摇变得坚定,由恐慌变得坦然,由接受变为施与。米里哀主教用仁爱精神拯救了冉·阿让,而冉·阿让也用宽容和仁慈去拯救所有受苦受难的人,包括他自己,也包括他的“天敌”——警探沙威。
不过,仁爱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它毕竟太过温和了,这一味清凉剂只能在尚存善念的人心中发挥应有的作用,我们不应该忽略抗争。抗争给人奋进的力量,抗争也可看作是《悲惨世界》的主旋律。追求幸福是每一个人的本能,这既是个人的权利,也是对善和正义的维护。面对不公的命运和悲惨的境遇能够毫无畏惧,勇往直前,他的一生注定是悲壮的、可歌可泣的。
“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雨果笔下的冉·阿让,既是一位仁者,也是一个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