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争扶贫

龙飞天

局里最近来了一名新人，叫秦小珂，是省厅统一招考的公务员。才来没有几天，秦小珂就找到局长，毛遂自荐要到葫芦村去扶贫。

局长感到奇怪，说道：“小珂，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抢着去扶贫？要知道，很多人都躲着不愿去。局里对葫芦村的扶贫工作已经进行七年了，结果是越扶越贫，我正在为派谁去头疼，你倒好，主动找上门来了。”

秦小珂调皮地说：“局长，我知道你头疼，这不为你排忧解难来了。”她解释，自己就出生农村，对农村有感情，愿意去帮农民朋友们出谋划策脱离贫困，而且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局长想了想，就答应了。既然秦小珂有干劲，何不让她试一试呢？

过了几天，秦小珂到了葫芦村，找到了村主任郑大山。一听秦小珂说她是被派来的扶贫干部，郑大山惊讶地说：“简直是乱弹琴！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长得细皮嫩肉的，会做扶贫工作？不行，我得打电话给你们局长，要求换人。”

秦小珂恼火地说：“村长，你不能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女娃娃怎么啦？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不是我吹，三年内，保证让葫芦村脱贫。”

郑大山重新打量了一下秦小珂，说道：“哟嗬，嘴巴子怪利索的！行，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样的金刚钻。”

秦小珂进了村委办公室，郑大山向她介绍起情况。葫芦村地瘠人穷，是一个小村，一共五十多户人家，散布在山疙瘩里，是全县最贫困的村落。最开始，来的扶贫干部干劲都很大，种过果树，办过养鸡场，但是都没有成功，后来，扶贫干部就走走过场，送来一些米和油就完事了。末了，郑大山略带讽刺地问道：“秦干部，你说你有金刚钻，莫非不送米和油了，改送一些新鲜的玩意？”

秦小珂笑着说：“我是来扶贫的，不是来送东西的，你就瞧好吧。”她喝了一口水，接着对郑大山讲，来之前，她了解过情况，之所以种果树办养鸡场这些办法没有成功，是因为管理不善，农民们的积极性不高，配合度太差导致的。所以，她来这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全体村民开一个动员大会。

郑大山骑着破自行车，挨家挨户地通知村民到村委办公室里开会。人员召集齐后，秦小珂开始讲话，原本她计划讲一讲脱贫的重要性，激起村民们的斗志，可是看着台下的村民们一个个没精打采的，根本不准备好好听，觉得讲了也是白讲，于是直奔主题。秦小珂笑着说：“我打算带着大家出去走一走，旅游一趟，怎么样？”

这一下台下像炸开了锅，村民们都兴奋起来，大声叫好。由于有一部分男人外出打工了，女人要留下来照顾孩子，最后选了二十八位男性村民出去旅游。

过了几天，秦小珂包了一辆大巴车，带着这二十八名村民出去了。大巴车直奔几百里外另一个县的桃花村，到了桃花村的地界，只见到处都是果树，山上的树林里还忽隐忽现地出现好多猪和羊。村民们热烈地议论起来，都羡慕地说，看看人家也是农村，发展得多好。秦小珂说自己就是桃花村的人，趁机介绍起桃花村的情况。二十年前的桃花村也很贫困，但是经过村民们的不断努力，现在家家户户都富了起来，有的承包了果园，有的养起了鸡鸭猪羊鱼，搞起了养殖业，桃花村现在已成为全省的模范村。

到了一处乡村旅馆，秦小珂安排大家住下，自己则回了一趟家。第二天一大早，秦小珂就带领大家参观起来。她先是带领大家参观苹果园，这家苹果园是她二姨家的，从河滩到山麓这一片上百亩的果林，挂着沉甸甸的果实。秦小珂的二姨热情地带着大家边参观边介绍果园的情况，还摘下苹果请大家品尝。秦小珂的二姨说，当初她家也很困难，自从承包果园后，盖起了小洋楼，买了小汽车，现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参观完苹果园，秦小珂又带着大家参观了她大舅家的野生养猪场。只见整座山上都是放养的猪，秦小珂的大舅介绍说，这些猪是野猪和家猪杂交的，肉质紧，瘦肉多，很受市场欢迎。靠着养猪场，十几年来，他供出了三个大学生，还给每个子女在大城市里买了房和车。中午，秦小珂的大舅招待了大家，让他们品尝了野生猪肉，大家都夸香。

下午，秦小珂带领大家参观了她姑姑的养鱼场，她表姐的养羊场，最后参观了自家的养鸡场。养鸡场建在山脚下，鸡都是赶到山上放养的。晚上，秦小珂的父母热情地招待了大家，讓大家品尝了鸡肉，姑姑还送来几条鱼，让大家尝尝鲜，表妹也送来十几斤羊肉，供大家烧烤。秦小珂还从二叔家里搬来一坛自酿的葡萄酒，让大家品尝。

晚上，回到乡村小旅馆里，秦小珂召集大家开会。她问道：“大家参观后，羡慕吗？”大家齐声说：“羡慕。”秦小珂继续问道：“想不想和他们一样发家致富？”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想，做梦都想。”“谁不想啊，光想没有用啊。”“没钱没技术，想也白想。”

秦小珂挥手让大家安静，说道：“要是我让大家学习技术，帮大家找资金呢？”大家愣了一会，继而鼓起了掌，都说好。秦小珂说，她有一个想法，她已经和她的亲戚们说好，让人到他们的苹果园、养殖场里打工，只管吃住，没有工钱，但是包学技术，为期半年。

有人小声说：“半年的时间太长了。”

秦小珂解释，他们不单单要学技术，还得学习管理，学习的人回去后，要成立合作组，带领大家共同致富，所以要求时间长一点。秦小珂看了看大家，见没有异议了，接着说，技术学成后，她帮忙联系资金。最后，她问：“谁愿意去？”

大家都举起了手。

秦小珂说：“名额只有五个，果园、养猪场、养羊场、养鱼场、养鸡场各一个。我看这样吧，大家竞争。”大家都好奇地望着秦小珂，不知道怎么个竞争法。秦小珂从包里掏出一叠纸说，这些是早就打印好的题目，让大家考试，根据考试结果由她来选择人选。

试卷发下来后，只见上面好多题目，第一题是说说你为什么想发家致富。第二题是说说你想怎样发家致富。后面的题目都是有关果树种植、养猪、养鱼、养鸡、养羊的一些问题。秦小珂说，大家会做的就做，不会做的就空着，怎么想的就怎么写，越真实越好。刘河水举起手来，红着脸说：“报告秦干部，我小学没读完，写不好怎么办？”秦小珂笑着说：“没关系，可以写白字，意思能懂就行。”

试卷收上来后，秦小珂打了分数，开始宣布人选。她说道：“刘河水去学养羊技术。”下面有人叫道：“不行，他会把羊杀了吃的。几年前，扶贫干部给他买了一公一母两头羊，结果被他养到肚子里去了。”刘河水嘿嘿笑着说：“此一时彼一时，在桃花村参观后，看到了希望，我想通了，保证会好好干。”

秦小珂揚着试卷说：“刘河水真的是想通了。你为什么想发家致富？这个问题他回答得最好，扶贫先扶志，原先看不到出路，破罐子破摔，现在看到了出路，他就有了发家致富的志向。他还说，桃花村的人能行，葫芦村的人不少胳膊不少腿，为什么就不行呢？再一个，他养过羊，有一些经验，所以就挑选他来学习养羊技术。当然，他写了好多白字，表达的意思是我费了好大的劲猜出来的，就不计较了。”

村民们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鼓起了掌。

秦小珂继续说道：“马达强去学果园技术。”有人不服，喊道：“马达强没有种过果树，我家的后院里栽种了两棵枣子树，我有经验，应该我去。”还有人说，他家里种过葡萄，另一人马上反驳，葡萄算什么，他家里有三棵柿子树。秦小珂讲，之所以选马达强，是因为马达强初中毕业，是他们中文化水平最高的。栽种果树有很多讲究，要分析土壤、气候、果树的间距，施肥、除虫都有很大的讲究，要掌握这些复杂的数据，得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才行。

这样一说，没人反对了。

秦小珂又公布了学习养鱼、养鸡、养猪技术的人选，然后拿出几份责任书，说道：“选出来的这五人，得签订责任书，学成之后，每人带动十一家葫芦村的村民组成合作组，一起发家致富。如果不学习过程中吃不了苦，半途而废，或者学成之后不带动村民致富，就法庭上见。有意见没有？”

五人连忙说没有意见，当场签订了责任书。

那些没有被选上的村民面露失望之色，秦小珂鼓励大家回去后，集思广益，根据实际情况，想一想其他切实可行的致富方法，她可以帮忙找技术找资金。如果想不到其他致富方法，也不用担心，等到这五人学成归来，大家一起发家致富。

这就是秦小珂的出奇制胜之法，她首先让村民们参观桃花村，激起他们的斗志，再采取竞争之法，让他们珍惜机会，紧跟着签订责任书，施加压力，让他们不敢马虎，剩下的就水到渠成了。

回到葫芦村后，选中的五人安排好家人，就带上衣物跟着秦小珂到桃花村学习去了。

在这期间，秦小珂还回过几次桃花村，鼓励五人好好学习技术。亲戚们因为秦小珂的嘱托，都毫无保留地传授技术。

转眼半年多时间过去了，五人学成归来，秦小珂帮他们每家在农商行里贷款两万元，让他们开始创业。秦小珂叮嘱，先不求大，只求精，一定要搞出成果来，才会得到更多的资金扶持。以一年为期，这一年里，主要是检测他们学到的技术和成果，看看值不值得推广，哪一个项目值得大力推广。

在葫芦村创业之初，秦小珂还专门请来她的这些亲戚们来葫芦村住了几天，进行现场指导。

一年时间过去了，秦小珂来验收，除了苹果树还在生长期，第二年才能结果外，其他的都有很大的收获，鱼鸡肥猪羊壮。秦小珂很满意，让他们做好准备，过两天她带人来参观。

两天后，葫芦村来了很多人，有乡长、农商行的领导、县农业局的专家，当然还有秦小珂的局长。专家们现场进行了测评，表示发展前景很好，乡长也做了担保，农商行的领导现场拍板，葫芦村每家扶持贷款资金五万元，用于扩大养殖规模。

资金到位后，葫芦村的村民们自动组合，开始在山上因地制宜地建造养殖场和果园，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到了第二年，果园里先一年培植的苹果树，开始结果了，苹果长势喜人，果园里的村民们看到了希望。养殖场的鸡鱼猪羊养殖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也到了出栏销售的时候。

这一天，秦小珂打电话告诉村主任，让村主任明天在村委门前的场地上搭上棚子，摆好桌椅，把果园的苹果摆上，让各个养殖场捉来鸡鱼羊猪，请大厨做菜，她明天要带人来搞一个小型推广会，现场品尝葫芦村的成果。

第二天，果然又来了一群人，有乡长、县长、农商行的领导，以及县城各个酒店饭庄、大型超市和屠宰场的老板，还有县电视台的记者。大家品尝了苹果和鸡鱼猪羊肉，又到各个养殖场和果园里参观，一些酒店和屠宰场的老板现场签订了购买合同，超市也答应开辟葫芦村专柜，专门销售葫芦村的鸡鱼猪羊肉。

等到大家都走后，乡长和秦小珂留了下来。秦小珂笑着对村主任郑大山说：“现在轮到你上场了。”郑大山不明所以地问道：“该我做什么？”乡长说：“根据秦小珂同志的建议，决定派你去省技校接受短期培训，学习管理和销售经验。”

秦小珂说，村里的养殖场和果园扩大规模后，村主任不但要担负起管理协调的责任，还得组织人员销售，县里的销售模式有局限性，要有长远眼光，让葫芦村的产品走出县城。郑大山忙说行，这个他愿意。

临走时，秦小珂掏出收据，说是当初带领村民参观桃花村的费用，这个不能让她自掏腰包，得报销。郑大山忙说行，葫芦村日子好过了，都是秦小珂的功劳，这个费用应该报，等他找各个养殖场和果园分摊后，打她卡上。

转眼三年期满，秦小珂来到局长办公室里，说是来交成绩单。局长满意地说：“小珂，成绩单上我给你打满分，现在，你又有新的任务了。”县长给局长打来电话，想让秦小珂给全县的扶贫干部办一个培训班，传授扶贫经验，关键是要从根本上转变扶贫干部的僵化思维模式。局长笑着说，等到培训班办完后，他会对秦小珂委以重任，手下有这么一名优秀的人才，决不能被埋没。

秦小珂高兴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特约编辑 缪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