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艺打擂
2019-05-21蒋世平
蒋世平
章晶晶大学毕业后经营一家茶楼,生意一年比一年好,于是个人终身大事排到了第一位。闺蜜郑爽爽出主意,效仿古人比武招亲,搞一次茶艺打擂,既能招徕生意,又可得到如意郎君。章晶晶觉得这法子可行,欣然同意。
由于在网上发了茶艺打擂招亲启事,全国各地茶艺高手纷纷前来参赛。章晶晶安排新来的员工贺小亮负责接待:给参赛的选手和评委安排座位,倒茶续水。章晶晶交代贺小亮,要注重礼仪,为她的盛世茶楼增光添彩。贺小亮红着脸连连点头。
前来参赛的茶艺师们,果然个个身手不凡,不时博得围观路人的阵阵喝彩。不过,十天过去,没有能守住擂台一天的,一般坐守三五场就被掀下擂主宝座。章晶晶坐在六位评委席后面,心静如水。说实话,章晶晶不仅有沉鱼落雁之美,而且一手茶艺也是个中顶尖人物。这十天过去,还真没有一个让她动心的。眼看半个月过去了,擂主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章晶晶不禁暗暗失望。
郑爽爽安慰道:“时间刚刚过半,好的在后头。莫急。”
这天,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走上了擂台。他浓眉大眼,高鼻薄唇。郑爽爽情不自禁碰了碰章晶晶:“这帅哥不错。”
章晶晶听了,禁不住多看了两眼。直的很帅,像中欧混血儿。
高鼻青年自我介绍说,他姓李,名波,浙江人氏。然后自信满满,说要来会一会天下茶艺高手。章晶晶一听李波能说会道,细眉微微一扬:生意场上,迎来送往,少不了一张巧嘴。不错。
李波对贺小亮招招手,让他端来清水和茶具,然后净手赏具,汤杯温壶,乌入龙宫。李波熟娴地做完這些,又招招手。贺小亮马上递给了长嘴茶壶。李波把沸水倒入长嘴壶,神情一变,开始了花式表演。
章晶晶大学毕业后选择茶艺培训,对花式长壶嘴表演曾潜心钻研,此时见李波亮壶,潇洒而舒缓,疾徐适宜,眼晴不觉一亮。
果然,李波功力深厚,一套表演下来,如行云流水,又颇具雅士之风,得到六位评委一致好评,获得了擂台赛以来的最高分。
郑爽爽高兴地宣布李波攻擂获胜,请李波登上擂主宝座。看着李波洋洋得意的模样,贺小亮满脸不快,但还是给擂主的茶几上换了一杯清茶。
一周之后,李波仍稳坐擂主之位。按规定,守擂的人,由盛世茶楼免费接待。这几天,都是贺小亮围着李波服务。想不到,李波在贺小亮面前颐指气使,吃饭之后,要贺小亮给他倒开水;睡觉时,要贺小亮给他盖被子。这让贺小亮心里憋屈。于是,见了章晶晶,便说李波人品欠佳。
章晶晶对李波也有几分反感。因为十多天守擂成功,李波渐渐露出了骄横的本性。前天和昨天晚上,李波借口约章晶晶看电影,还有意无意地去碰碰章晶晶的手。如果让这样人品的东西成了擂主,往后胡搅蛮缠起来就麻烦了。可是,这几天没有人能战胜李波,章晶晶也只能干着急。听了贺小亮的话后,章晶晶找郑爽爽商量:“这李波茶艺不错,可人品不算怎样。”
郑爽爽眉头一皱,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晶晶啦,你也不要太古板了哈。都二十八岁了,你还像民国淑女,能找到另一半吗?”
章晶晶板着脸:“我宁愿单身,也不找这靠不住的。”
郑爽爽想了想,说:“擂台赛是你举办的,钱是你出的。给评委通个气,遇到可以的,分高一点,李波不就被掀开了?”
章晶晶听了低头不语。比赛要求公正公平。如果自己左右比赛结果,就会失去意义。但是让李波获胜,实在于心不甘,也许后面麻烦更大。于是,章晶晶悄悄对担任评委的茶协陆主任说了个人的想法。陆主任心领神会,交代章晶晶不要担心,他自然巧妙安排。
眼看擂台赛只剩几天了,李波的擂主地位仍无人撼动。章晶晶暗暗着急。好在快要结束的前一天,从四川来了一位青年吴跃,虽说相貌比不上李波,但茶艺也算出类拔翠。最终高出李波零点五分,夺得擂主。
没想到,李波却不肯让出擂主座位。他指着几位评委,大喊不公,说:“吴跃精通茶艺,但在花式长嘴壶表演时,凤凰三点头收式稍慢,有一滴茶水滴在了吴跃的脖子上。整套动作,起码要比我李波逊色一点。怎么还高出我零点五分?”
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人附合李波,还有故意起哄的,一时间,整个赛场闹哄哄的。
章晶晶对吴跃长嘴壶花式表演还是认可的。不过与李波比,确实还有个别地方不太流畅。心想,让吴跃胜出,一定是陆主任按她的意图,搞了小动作。对了,陆主任往上抹那大背头,肯定是暗示往上加分!面对振振有词的李波,章晶晶也觉理屈,不敢出头掌控局面。
这时,吴跃站在台上,大声说:“李波指出的问题,确实存在。”吴跃伸手,在脖颈后抹了下,伸出手指,把一丝浅浅的湿痕让评委细察。“我确实有点紧张,漏了两滴茶水。这个擂主,我不配。”说罢,吴跃平静地走下了擂台。
李波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正正身体,端坐在擂主位上。
陆主任瞄了章晶晶一眼,希望她以主办者的身份发话。章晶晶见了,满脸尴尬,示意郑爽爽继续打擂。章晶晶不想让事态扩大,只得忍着,她希望最后一天能有奇迹出现,来一个高手把李波掀下擂台。
然而最后一天,竟然没有选手前来挑战。李波坐在擂主位上,显出了孤独求败的寂寞。台下坐着的几个评委,耐着性子品着贺小亮泡给他们的铁观音。章晶晶坐在那里,眼珠儿像水泡着似的,低头不语。
贺小亮瞧着章晶晶难过的样子,眼神掠过一丝坚毅,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相称的成熟神态,一步步走上擂台,大声说:“晶晶姐,我要打擂,我不放音乐,希望你给我伴奏。”
章晶晶大贺小亮八岁,贺小亮进茶楼后,不是喊老板,而是喊晶晶姐,蛮亲切的。章晶晶听贺小亮说要打擂,颇感意外。他是知道打擂招亲的,难道?章晶晶脸倏地红了。看着贺小亮那央求的眼神,章晶晶只得叫郑爽爽搬来古筝,理理发丝,走上台,坐下,轻轻拨响了琴弦。
琴声如林中清泉映着月光,淌过苔石和落叶,让人心净气闲。原来章晶晶从小习琴,古筝演奏水平已臻一流。六个评委和李波,神情一凛,浸入琴声之中。
贺小亮踏着琴声,净手,赏器,温壶,恰如圣贤侍童,雅而扑拙,举手投足之间一派温良恭俭让,竟与先前判若两人。六大评委一脸惊讶。特别是那陆主任,惊得嘴都歪了。坐在擂主位上的李波,两眼一亮,不再有小觑之意。贺小亮旁若无人,仿佛身在太虚之境,飘然有仙风道骨之态。待到冲茶,贺小亮轻曼地舞着长嘴壺,欲动又止,欲止又动,长嘴遥对评委席上紫砂壶,一线茶水,仿若天上琼瑶急流直下。陆主任禁不住拍手叫好。就连那擂主李波,也对着贺小亮伸出了大拇指。
不用说,贺小亮获得了评委们的高分。郑爽爽用计算器加,除,大声宣布:“贺小亮,九十九点八零分。”
评委和观众们一齐鼓掌。
章晶晶对贺小亮刮目相看。当初招贺小亮进茶楼,她就觉得他在茶艺上颇有悟性,没料到这一年下来,贺小亮对茶艺的禅悟,似在自己之上,可与超一流高手比肩了!不过,章晶晶高兴不起来,不说贺小亮小自己八岁,这姐弟恋她难以投入,就是这九十九点八零分,也只是与李波打了一个平手。
李波与贺小亮并列擂主,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晚上,章晶晶正想着李波和贺小亮的事,忽然手机响铃了。原来是浙江同学樊玲打的。樊玲说,李波是她茶楼的精英。早就想给章晶晶介绍,但没有合适的机会。这次见到网上发帖打擂招亲,才特地要李波前来相会。章晶晶愣了一会,说:“这个李波,人品不行。亏你还想介绍给我。不是想害我吗?”章晶晶在电话里,把李波的言谈举止一一说了。特别指出李波还露出了咸猪手。
没想到樊玲听了哈哈大笑,说:“李波对你这个茶楼老板不太放心,总以为像旧社会的青楼女子卖身求富呢。他试探你的事,也是事先同我商量过。现在,他对你印象好着呢,要我给他做月下老人!”
章晶晶哪里想到李波在考察她?哪里想到平时甜甜地喊她晶晶姐的小帅哥贺小亮却悄悄地爱着她?亲眼目睹的真相,却是一种假相啊。章晶晶一时转不过弯来,不知对樊玲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