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是什么”到“如何达致”

徐宏伟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志码】C  【文章编号】1005-6009（2019）20-0074-02

当我们说一个教师要有良心，究竟是指什么呢？是指教师对学生的关爱？是指教师品行端正，恪守师德规范？是指教师能力过硬，教育教学态度认真？还是以上都具备？或是指其他？

笔者认为，以上内容只是通向职业教育教师良心的“酵素”，而不是良心本身。穷举法无法阐明良心的本质。良心不是现成的，而是生成的;不是抽象的，而是在场的。职业教育教师的良心应该是存在论问题，而不是认识论问题。因此，提出“职业教育教师的良心是什么”这样的问题本质上并无意义，正确的提问方式应该是“职业教育教师的良心如何存在”？

要理解职业教育教师的良心如何存在，首先需要从教师这个职业说起。“职业”一词来源于德语，原意是“天职”，即接受神圣使命的召唤。但随着近现代劳动分工的发展，职业开始出现，与职业活动相关的职业道德成为约束人们行为的主要规范。自此，天职的普适性召唤逐渐转化为具体职业的特殊性规范，似乎人们只要不违背职业道德，就可免于道德批判。但教师一词作为职业的特殊性在于，其主要工作是“使人成为人”，事关人的生命成长;如何开展教学等技术性要求及相应规范，只是教师职业及道德要求的一个侧面，其更重要的使命是如何从人的整体发展角度，创造真正有教育意义的活动，陶冶人的精神，引导人的生命成长。因此，仅仅从现代职业道德或职业规范的角度来看教师的职责与使命，未免失之狭隘。教师应该找回并追寻的恰是在现代社会早已式微的“天职”的内涵，是教师之为教师的神圣性，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教师的职业良心。正是在此意义上，笔者认为，良心绝不仅仅是其所具有的某种伦理素质或内心的道德律令，而是与教师的生命化为一体的东西，是教师之为教师的存在方式，是“教师之为教师”这一含义本身。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对教师使命的敬畏，对教师职责的恪守，但其更重要的含义则是对教育本真意义的永恒追求，即教师不断参与、探索、构建真正有教育意义的实践活动，不断与学生进行充满教育意义的对话，帮助学生不断收获知识与技能，获得精神与生命的成长与进步。它不是一种现成的实体，而是一种生成，生成于一切教育活动中，生成于教师对学生的关爱，生成于教师的课程开发、教学设计乃至作业批改等一切工作细节中。

那么职业教育教师该如何达致“良心”？笔者认为——

首先要冲破自我价值认知的障碍。

囿于职业教育的历史背景、现实发展、生源水平、社会声誉等原因，职业教育教师自我价值认知容易出现偏差，容易妄自菲薄。实际上，职业教育教师的工作与普通教育教师的工作没有本质不同。职业教育教师通过技术技能教化活动，使受教育者获得通过技术技能来揭示世界规律、激发自身潜能、展现自身价值的独特途径。职业教育教师与普通教育教师都从事着使人成为人的工作，殊途同归，同样具有神圣性，它在本质上关乎的是人的发展，而与薪酬的多少、地位的高低无关。因此，职业教育教师需坚定对自身意义与工作价值的认知，探索如何更好地成就人。

其次要冲破认识论的障碍。

在教育回歸生活世界理念的影响下，普通教育的认识论基础经历着从传统主客认识论向生活认识论的深刻转变，教育与生活的联系被置于非常重要的位置。职业教育因其与经济社会的紧密联系以及自身的跨界性特点，它与工作世界、与生活世界的联系理所当然被想象成职业教育课程教学的认识论前提。但事实并非如此，长期以来机械论哲学、主客体认识论及科学主义世界观仍然强悍地贯穿于职业教育中，导致其课程教学异化为知识与技能授受，师生关系异化为控制与被控制，充满教育意义的活动异化为与价值无涉的技术技能规训。职业教育教师应该主动突破传统认识论的窠臼，涵化实践哲学、技术哲学、生命哲学等思想，践悟职业教育哲学，从职业教育与工作世界及生活世界相互构建的角度来重构课程、教学以及师生关系。职业教育的目的绝非仅仅培养学生具备适应经济社会发展的技术技能，而是要培育学生主动参与工作世界乃至生活世界的意义建构与价值创造的意识与能力。

最后要打破对“教师专业化”的迷思。

“教师专业化”无论是作为对职业教育教师职业的发展要求，还是作为对职业教育教师管理与评价的重要维度，抑或作为教师自身发展的内在动力，其地位都非常重要。但是，职业教育教师自身要保持清醒，审慎看待制度化的教师专业化发展。这是因为制度化的“教师专业化”有不断堕入技术工具主义的危险。教师专业化的标准、规范以及要求似乎成为判定教师水准的最高准绳与唯一依据。实际上，教师专业化的制度要求并不能穷尽教师整体发展的全部内容，不会自然促成教师教育智慧的养成。智慧不等于聪明，它是关乎教师的精神陶冶、生命成长、技术实践、专业实践、伦理实践等的整体性内容，对于职业教育的教师成长而言，是更重要的东西。如果缺少教育智慧的涵育与加持，那么职业教育教师可能越是专业化，反而离教师的本真越远。

总之，职业教育教师的良心与功利化的教育成就无关，不等于专业化素养要求，也不只是对职业规范的遵守。它内化于教师天职的使命召唤，外化于教师追求教育本真意义的实践探索。职业教育教师良心的生成，有赖于其自身的自觉自醒，也需要职业教育回归常识、超越功利、遵循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