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选举旅游”看印度式狂欢

本报驻印度特约记者　王伟

昨天，印度大选第六阶段投票启动，将选出59个下院议席。此时，距印度大选开锣已过去一个月有余。9亿选民投票，参选政党超过450个……印度选举号称全球规模最大的民主政治工程，其复杂及热闹程度也令世界咋舌。这也让一些人看到商机。在印度总理莫迪的家乡古吉拉特邦，就有一家旅行社别出心裁地推出“选举旅游”项目。“对于很多到印度短期旅行的游客来说，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五年一度的选举，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该旅行社工作人员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说，“这就是我们推出选举旅游的原因和初衷。”

用莫迪的贺信做广告

印度的选举季一向漫长，2019年大选也不例外，总共要完成七个阶段投票，历时43天。这段时间，不仅有热闹的竞选集会，还不乏令人啼笑皆非、具有印度特色的“民主”桥段，于是有旅行社——位于古吉拉特邦的阿卡沙旅行社（Ak⁃sharTravels）就“瞄准”了这门生意。

在阿卡沙旅行社的官方网站主页上，《环球时报》记者看到，显著位置放着莫迪写给这家旅行社的一封贺信。与其说是贺信，倒不如说是变相“广告”。莫迪在信中说，印度多个阶段选举为当地旅游业发展提供了新维度，“向阿卡沙旅行社的‘印度选举游致以祝福”。

玛尼施·夏尔玛是这家名不见经传的旅行社的创始人，他在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和英国路透社采访时表示，印度选举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过程，因为每个地方邦都有不同的语言、文化、传统、规则，他们希望通过“选举旅游”来呈现不同地区的特点。阿卡沙旅行社已经与印度境内的35家旅游公司围绕“选举旅游”建立了合作关系。

《环球时报》记者在阿卡沙旅行社的官网上尝试预订“选举旅游”，发现整个过程相当简便。旅行社为客人提供了数个不同地方的旅行套餐，并详细介绍项目内容。游客只需要点击心仪的目的地，然后在线完成支付即可，旅行社工作人员会在客人确认后进行联系。

记者发现，这类“选举旅游”的价格不算太贵，以北阿坎德邦的“选举旅游”套餐为例，一趟8天7夜的旅游每人只需400多美元。当然，这一数额对普通的印度工薪族来说，仍然是一笔巨款，所以印度本地人跨邦报名参加者凤毛麟角，主要游客还是外国人，多是研究人员、学生、历史文化爱好者，其中美、英、日游客最多。

还是以北阿坎德邦为例，旅行者可以参加该邦哈里瓦的政治集会，参观雷鸣般的肯普蒂瀑布，在科比特国家公园享受吉普车之旅，还可以跟当地政党领导人共进午餐，甚至能进入投票站。

一位深谙当地选举运作的朋友对《环球时报》记者说，旅行社可以从中赚取高额利润，外国旅客也会慷慨付出，而一些地方政党的领导人也能获得“他们需要的利益”。

“换党如换衣”“认脸不认党”

“推出‘印度选举游新理念，这在印度旅游业是前所未有的创举……国内外游客可以借此理解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得以探索有着特色文化、美食、人民、旅游目的地，如同节日一般的选举盛景。”在阿卡沙旅行社的官网内页，有着这样的介绍。

但仔细分析旅行社的行程安排，记者发现，传统景点仍占行程的很大一部分。所谓“选举旅游”，无非是在原有的传统旅游行程上，加入与当地选民互动、与当地政党人士聚餐等环节。而进入投票站参观投票——以记者的亲身经历来看，每个投票站都有警察甚至军队维持秩序，如果没有内政部授权，外国人通常无法进入。对一个完全不了解印度选举机制的外国人而言，一趟旅行下来，恐怕仍然只是一个凑热闹的门外汉而已。所谓的“选举旅游”似乎只是旅行社招揽生意的一个噱头罢了。

据了解，早在5年前印度大选时，阿卡沙旅行社就做过类似项目，当年有大约5200名游客报名参加，而今年预计报名人数将超过1万人。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外国游客对印度选举游趋之若鹜，一方面得益于印度自身丰富的旅游资源，以及选举过程中层出不穷且迥异于西方传统选举的竞选桥段；另一方面也是得到了印度全国大选头上那个“世界最大规模民主活动”光环的加持。

浏览欧美媒体，不难发现他们热衷于将印度大选描述成“一场民主盛宴”，印度也乐于以此自居。正如一名澳大利亚游客接受印媒采访时所说：“能够亲眼看到世界上最大民主国家的选举过程，我非常幸运。”

印度的民主真的如此阳春白雪？接二连三的贿选丑闻，毫无下限的人身攻击，以及利益唆摆下的党派间合纵连横似乎都为其做了注脚。甚至有些政客临阵改换门庭，“换党”如“换衣”——昨天还是国大党党员，今天却站在了人民党的新闻发布会上。反之亦然。

在古吉拉特邦等地，记者发现，很多选民其实对各个党派的选纲和主张并不了解，他们甚至不清楚其选区内不同党派候选人的基本情况。比如，有些人只是单纯出于支持莫迪，就把票投给了人民党。“莫迪记、莫迪记……”（“记”是尊称——编者注），记者在古吉拉特邦最大城市艾哈迈达巴德看到，一群选民高喊着口号，如洪水般冲进投票站。类似的“盲投”在一些少数族裔占多数的选区同样存在。“只要不把票投给人民党，投给谁都行。”一名选民对记者如是说。

喧嚣过后是冷清

不少外国同行在与记者聊到印度大选时，几乎都是报以一笑。一些资深媒体人还会说起在乡村一级地方发生的令人啼笑皆非的舞弊段子。据他们讲，在个别地方，有人问起“你的票准备投给谁”时，对方甚至像国内相声段子里描述的那样回答“问村长去”，他们则自顾自地忙着领取不同候选人发放的赠品。

在类似知乎的一个问答网站上，有人问“什么是印度的民主”，得票最高的回答是“印度不是一个民主国家”。这恐怕是对印度民主的最大讽刺了吧。

从大选开始到现在，《环球时报》记者在印度跑了不少地方。有些地方的选举跨度多达三四个阶段，有些地方则一天把票投完。不管怎样，早上还有如赶集一般热闹喧嚣的投票站，下午投票结束后就陷入死寂，剩下的只有一片狼藉的现场和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

除了这些，还有扯不完的皮。前不久，莫迪在某选区拉票，绵延数公里的支持者身着印有“ModiForever”（永远是莫迪）字样的T恤，高呼“莫迪万岁”，并向莫迪身上撒花瓣——看上去更像一场热闹的婚礼。一名反对派领导人随后立即向印度选举委员会投诉，指责这场活动的花费超过了设定的700万卢比上限。两党嘴仗就这么打了起来。

经历了选举季喧嚣的民众，终将回归以前的生活，日子还要继续。记者在安得拉邦采访时，遇到一名地方党派的工作人员，在回答记者支持谁的问题时，她反问道：“我支持谁有那么重要吗？不管谁上台当总理，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我只是希望下一个总理能够让我的生活水平提高一些。”“你看，现在党部人来人往，这么热闹。等大选过去了，又该恢复以前安静的样子了。”她补充说。像她这样的人有不少，他们对投票态度冷漠，觉得政党换来换去，感觉谁上台都一样。

在印度的选举季，中国一直是每个党派都无法回避的关键词。其实，很多对中国有了解或到过中国的印度人对中国充满向往。一名在尼赫鲁大学学习中文的印度小伙子说，他羡慕中国的发展成就，对印度把大把精力耗在党派攻讦而非促进经济上感到不满。

当下，印度在经济民生领域仍面临很多棘手问题，它们不会随党派轮替和大选的喧嚣迎刃而解。一周多后，大选结果将揭晓，新政府会很快投入运转，党派间的博弈在那时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