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斩杀令里的人性

余显斌

赵匡胤想要灭南唐，可是，他心里很怵，不是怵打不下南唐，而是怕打下之后，将军们面对繁华和金钱，会出现打砸抢的混乱局面。

这个局面，不久前就出现过：当时，赵匡胤手下大将王全斌打下蜀地后，带着士兵，开始疯狂抢劫金银和豪宅。因为这，蜀地大乱。

这样的事，赵匡胤不想再次发生。

这一次，赵匡胤将眼光瞅向了曹彬。曹彬为人正直，很是清廉，而且富于智慧和谋略。他决定，任用曹彬为讨伐南唐的主将。

那天下朝后，赵匡胤举行宴会，特意宴请南征诸将。几杯酒后，他眼光一冷，拿出一道圣旨，让曹彬接旨。

赵匡胤告诉曹彬，此去南唐，一定要端正军纪，对那片青花瓷一般的山水，还有山水间的百姓，必须做到秋毫无犯。然后，他咳嗽一声，提高声音：“朕赐你一道圣旨，如果有将军敢违反军规，打开圣旨宣读规定后，副统帅以下，皆可先斩后奏。”

副统帅是潘美，赵匡胤的老战友，听了这话，吓得一口酒嗆住，满脸通红。潘美之下，所有将军听了，更是鼻尖冒汗。

第二天，讨伐南唐的军队出发了，一路上鼙鼓声声，金戈映日。宋军进攻势头很猛，南唐的城池，在他们面前纷纷垮塌。江南是花花世界，面对着攻下后的城池，还有城里的金银、丝绸、豪宅，一些将军心里直抖。

曹彬看到这种情形，呵呵一笑，拿出那道圣旨。那些心动的大将一看，腿肚子转筋。要命还是要钱，对他们来说，这个选择并不难做。

由于军纪严明，沿途抵挡很少。不久，宋军就包围了南唐首都金陵。可是，曹彬命令，只围不打。宋军和南唐军队，就这样在城下城上相互对望着。到了后来，攻城的将军们都等不及了，这到嘴的肥肉，看得见吃不到，特别难受。

可是，这时曹彬病倒了。

潘美等人急了，这时候统帅病倒，这可如何了得？他们跑进曹彬的病房，问他得的什么病。曹彬说自己很担心，害怕将军们攻下金陵，不守军纪，纵兵大掠，杀戮百姓。将军们心想，我们是想那么干，可怎么敢啊，你不是还有圣旨吗？

曹彬仍不放心，说我们还是集体焚香发誓吧。于是，将军们在曹彬带领下，集体发誓，如果破坏军纪，胡作非为，按照圣旨所言，立斩无赦。此时，宋军憋着一口气，万众一心，不长时间，六朝古都，城门大开。

于是，副统帅潘美，还有大将曹翰，大声命令士兵，拿了绳子，捆了南唐皇帝。这当然是违背规定的。对于投降的帝王，赵匡胤一直都是优待的。不过，现在在朝廷之外，将军们奉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古训。这时，曹彬再次咳嗽一声，拿出那道圣旨。潘美和曹翰一见，舌头打结，退了下去。

征讨南唐，出奇的顺利。战事结束，曹彬带着一帮大胜的将军，回到汴梁。赵匡胤满脸放光，再次举行宴会，宴请南征诸将。宴会上，他要回那道圣旨，当众打开。诸将一看，目瞪口呆，那道斩杀令上，竟然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字。

原来，这是赵匡胤和曹彬合演的双簧。一帝一将，将律法和人性很好地结合起来，为南征取胜，奠定了基础。

【原载《知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