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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莫言《故乡人事》中历史和人性的交融

2019-05-09陈思远

青年文学家 2019年11期
关键词:莫言人性历史

摘  要:莫言作为当代文坛举足轻重的作家,其创作思维和视野具有独特和犀利的特点。他在叙述中通常不对人物形象作出定义性的评价,而是通过铺设故事背景和人物之间的对话慢慢凸显出人物形象。他在小说创作中经常以某个特定的时间段作为大背景凸显出受历史因素所影响的人性,并在不同年代的对比和新旧几辈人的摩擦中深刻揭示封建思想对人的钳制以及新时代年轻人敢于冲破束缚开辟新世界的勇气,体现了莫言对愚昧过去的控诉和对新时代的期望。

关键词:莫言;《故乡人事》;历史;人性

作者简介:陈思远(1995.2-),女,陕西省汉中市人,研究生,在读于西藏民族大学,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1-0-02

莫言曾说:“故乡不是封闭的,而是不断扩展的。作家往往有着把异乡当故乡的能力。乡土是无边的。我有野心把‘高密东北乡当成中国的缩影,希望通过我对故乡的描述,让人们联想到人类的生存和发展。”[1]因此他时常给人物性格赋予一定的时代精神,如以旁观者角度看待建国初期农村大变革的《生死疲劳》,计划生育大背景下人们生理和心理受到双重摧残的《蛙》。莫言突出的是整个大时代背景下人们的生活境况和精神面貌,他诙谐的语言背后隐藏的是他对历史和人性的犀利剖析。他的新作《故乡人事》同样将一些个性鮮明的人物和令人深思的故事放进了高密东北乡,通过人物之间的对话和人物形象的塑造展现出不同时代中平凡人不平凡的人生境遇和体悟。他用简单的对话操纵潮起潮落,用微缩的景观映射人生百态,这样的写作方法使看似平常的旁家琐事变得富有深意,耐人寻味,同时也显示出莫言别具一格的创作思维和对人性的深刻思考。

一、阶级斗争下判断标准的失衡

在以农村生活为题材的小说中经常可以看见“地主”“中农”“贫下中农”这些字眼。地主阶级在旧社会本应是被供奉的团体,却在建国初期被人民狠狠地踩在了脚底,从这以后每个人都被打上了有确切“成分”的标签,这样明显的区分也使人们的价值观和是非观发生了改变,对于一个人或是一个家庭的评价不是基于他们的人品和功过,而是以“成分”作为唯一的评判标准。

《地主的眼神》对此有明显而深刻的揭示。首先,小说开头因为“我”少时的一篇作文而激发了人们批判地主的热情,老地主孙敬贤代表地主阶级、富农、反革命分子成为了众矢之的,尽管孙敬贤一家被划为地主成分是另有隐情的,但所有被打上地主印记的都是不容被反驳的被批斗被打倒的对象。孙敬贤的二儿子孙双亮说:“我们家划成地主,你们家划成中农。我爹劳动改造,你爹当上会计。我们是地主子女,连学都不让上,你们可以上学,还写作文糟蹋我们……”[2]作者用这简单的几句话体现出当时社会因为成分划分所造成的人们生活上的天壤之别,而这样的“代代相传”使地主阶级变得唯唯诺诺抬不起头,也让他们的后代成为了无辜的牺牲品。

其次,人们对于地主阶级的排斥使长幼尊卑的概念也渐渐模糊。作为一个后辈,文中的“我”对于长辈孙敬贤不仅没有尊重,还将他塑造成批斗的典型,并且在割麦的时候还对他抱有不屑的态度。又如在割麦的时候,生病的孙敬贤被称为装病,吐血也是因为过去喝贫下中农的血太多,这些描写处处体现着人们在特定历史条件下思维的极端和片面。莫言设置的反转和冲突无一例外地凸显出了真实的人性,体现出在对与错被赋予绝对界限的年代人们的价值观被具体的规范所引导从而失去了自我辨别和判断的能力。

小说中还讲到了孙敬贤大儿子孙双库同媳妇于红霞的恋爱史。在当时那个年代,被划为地主成分的人不仅在日常生活和应有权利上受到歧视和不公平待遇,甚至在婚恋上都会存在极大的限制,这对于人们的心理和精神都造成了一定的伤害。莫言描写那个年代人们的婚恋状况,体现出了他对于人的本能的情感和社会现实之间冲突的深刻研究,也体现了他对于所谓“绝对”对错对于人性的迫害的批评和控诉。

二、封建伦理束缚下人性的扭曲

莫言曾在《红高粱》中这样描写他的高密东北乡:“无疑是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爱的地方。”[3]可见莫言对他所建造的高密东北乡充满了激情和热爱,但他并没有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填充进这个空间,而是在看似一片祥和中暴露出封建残余所造成的人性的缺点。在高密东北乡这片热土上,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乡民沉浸在传统的儒家人伦中,并自觉用传统伦理来规约现世生活,但当人们过于信奉封建礼教的时候,它就变成了一把枷锁将人们牢牢钳住。

小说《左镰》中的少年田奎因为被冤枉而被父亲剁掉了右手,这在当下的社会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一个父亲在面对自己亲生儿子的时候,竟然可以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而下狠手。莫言用铁匠打制左镰为题为全文设置了悬念,然后让田奎用简单的一句“自从我爹剁掉了我的手,我就什么也不怕了”解开了左镰的谜,他对于田奎的语言描写冷静却充满了同情和悲哀,将他塑造成那个残留着封建气息空间里的牺牲品。

在小说《左镰》中,作为故事讲述者的“我”和哥哥在面对盛怒之下的父亲时选择了说谎。从这里可以看出,作为父系家庭的家长,父亲这一角色的地位和威望不容被撼动,父亲永远站在一个评判的制高点,在这种情况下就会使成孩子变得胆怯和懦弱。莫言在讲述这些看似人情淡漠的故事的时候实际上是想唤醒真实的人性,他在开头一直描述的铁匠打铁的细节从另一个方面似乎也映射出了人就是在千锤百炼中变得扎实有韧劲,就像被剁掉手却从此变得坚韧稳重的田奎。

小说《斗士》中塑造了一个谁也惹不起的“无赖”乡民武功,他似乎和这世上所有的事物都没办法和平共处,斗争时始终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的出身不好。对于武功来说,看什么都不顺眼,见谁都想打骂,这事实上是一种强调自身存在感的行为,因为被人轻视甚至是蔑视,加之生活上的压迫和封建人伦的根深蒂固,使他的精神处于极度的压抑状态,莫言形容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凶残的弱者”。事实上,作为弱者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尽力维护自己的尊严,他这种人性上的病态也是同历史发展和生活环境密不可分的。

莫言在小说中没有直接点出乡民的愚昧和自私,但却在字里行间透露着对受害者的同情与惋惜,封建思想蚕食了本应保持善良和纯真的人性,也破坏了很多人本应拥有的幸福婚姻和美满人生。

三、时代交错中新旧思想的碰撞

当新思想产生的时候才会显示出旧思想的落后和陈腐,莫言的小说可以说是与时俱进的,在他的小说中不仅仅是对过去发生的事进行讲述,而是时常会出现新旧事物之间的矛盾和对比,这样的手法将不同的历史阶段和不同年代人的精神面貌融合起来,更能凸显出历史的沧桑感和人性的沉浮。在《地主的眼神》中,如果说孙敬贤儿子那一辈还生活在地主阶级的阴影里,那么孙辈来雨就完全扔掉了这个包袱,充满激情地创造自己的新生活。通过孙来雨形象,莫言展现了当代社会新农村的发展水平,也提醒人们只有放下没有意义的阶级斗争、开拓眼界、转变思维,才能使物质和精神层次并驾齐驱。

不仅是新旧时代物质生活的对比,莫言还将新一辈的思维穿插进小说中。《地主的眼神》末尾描述了地主孙敬贤豪华葬礼的场景,明明是举行葬礼,孙双库感受到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幸福。相反,孙双库的儿子孙来雨认为孙双库这样的做法是毫无意义的:“就像对着仇人的坟墓挥舞拳头一样。”这里也体现出了新旧思想的碰撞,在这个故事里孙来雨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个人,而是代表着大部分新时代的年轻人,他们有着灵活的头脑,充足的热情以及对封建思想绝对的丢弃。作者在这篇小说中谴责迂腐思想的同时又对年轻一辈的精神面貌给予了肯定。

纵观这三篇小说,都无一例外地讲到了历史和人性的关系。莫言在回首故乡往事的同时也让当下和过去形成了对比,深度挖掘了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们处理问题的方式和人的情感宣泄。他對于封建伦理有着明确的批判立场,但又对被封建思想禁锢的人们抱有深切的同情。莫言娓娓道来的故乡人事既是用过去的故事敲响了当下的警钟,又是以现世的繁荣填补了过去的创伤,同时也体现出了他对新时代和年轻一辈的殷切期望。

参考文献:

[1]钱欢青.莫言:高密东北乡是中国缩影.济南时报[N],2011.

[2]莫言.故乡人事[J].收获,2017(5).

[3]莫言.红高粱[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7.

[4]陈思和.在讲故事背后——莫言《讲故事的人》读解[J].学术月刊,2013(1).

[5]胡沛萍.狂欢化写作:莫言小说的艺术特征与叛逆精神[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14

[6]王春林.民间、启蒙与悲悯情怀——关于莫言的文学近作[J].当代文,,2018(1).

[7]张晓琴.莫言的归去来辞[J].文艺报,2017(7).

[8]杨光祖.莫言归来的败象[J].文学自由谈,20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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