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健品中的健康泡沫

刘建华

“我们公司办公室两边各有一家卖保健品的，每天一大早就会聚集一大堆的老人在里面。有一家开了半年就关了，另外一家已经开了好几年了。”在广州某教育机构做老师的张霞对《小康》·中国小康网记者说，现在实体店那么难做，而这一家专向老人销售保健品的店铺却能坚持多年而屹立不倒。

最近十年，保健品产业的发展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一点都不算夸张，2014年，我国营养保健食品行业销售收入达1932.20亿元，同比增长22.34%。2017年，保健食品产业已经发展成为生产企业3000家，从业人员超过600万，产值超过3000亿的重要产业。

然而，对于保健品的评价向来就争议颇多，“毁誉参半”是保健食品最贴切的形容词。它从不缺少争议，一出生起就伴随质疑，在步步发展过程中更牵连着公众无数的负面联想，“虚假广告”、“会议传销”、“欺骗老年人”等等，都是公众轻易就联想到的词汇。央视的315晚会更是以“骗老年人的保健品谁来管？”曝光了大批违规企业。

目标锁定老年人

张霞在接受《小康》·中国小康网记者采访时说，无论是以前的两家还是现在仍在营业的一家保健品销售公司，每天一大清早便聚集了十几个老人在里面，工作人员用麦克风大声地讲解公司产品的效果，但是几年来，她从来没有见过有年轻人在里面购买过任何商品“可能是年轻人不好被忽悠，只有老年人才会轻易相信工作人员说的话。”在张霞看来，这些老人都是被工作人员“骗”来的。

每天都被隔壁吵闹声不胜其扰的张霞发现，这些老人对工作人员的信任程度可谓到了极致，有些老人甚至可以用“依赖”来形容。因为工作人员对老人关心得无微不至，说话做事都体贴到位，这让老人感到很受用，公司也经常组织老人外出短途旅游，让他们感觉很开心。而对于许多老年人来说，平常子女因为工作忙，跟老人交流得少，当陌生人热情地和老人接触时，老人的防范性也就降低了。很多老年人不能正确对待自身正常衰老疾病，通过购买保健品或多或少会起到一个“安慰剂”的作用。

《小康》·中国小康网记者在广州天河北一商业广场随机采访了一位老人李红英，当被问到“对保健品的认识和评价”时，她明确告诉记者，保健品销售公司不但产品好，工作人员也好，她对销售人员口中的保健品疗效深信不疑。

李红英今年已经73岁，看起来身体还算硬朗，她是在两年前无意中接触到保健品，还在一家酒店免费听了一次“老年幸福快车健康讲座”。听完讲座，组织方还现场免费发了一些家庭常用的勺子、盆子等物品。组织方一再“提醒”老人们，他们做这些活动，纯粹是公司一项公益活动，还免费给老人量血压、测血糖，送面条或鸡蛋等。

“这些工作人员全是年轻的小伙子和小姑娘，帮着她上下楼，陪她在马路边聊天，有几次还到她家里帮她梳头洗脚，比自己是孩子还‘孝顺。”李红英说，这些工作人员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几天下来，对工作人员的防备心理全没有了，她觉得这种“公益”活动就是为老人服务的，工作人员讲什么她就信什么。

在取得老人的基本信任之后，工作人员开始向老人们推出一些治疗各类病的仪器。工作人员讲，他们老板资产在几十个亿以上，这次发善心搞活动，能治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骨质疏松的按摩椅，对高血压、高血脂也有很好的作用，原价三万多元现价只要八千元，有几位老人现场抢着买。

孩子长年在外，对老人的陪伴较少，因此儿女往往都为了表示歉意，没有对老人购买保健品的行为有过多的指责。

但事实上，更多的老人在购买保健品的花费上不仅用光了自己所有积蓄，有的还拖累了儿女，对一些身体患病的老年人，也因为参与保健品公司的活动多了，过度相信保健药虚假宣传，而把正规处方药停了，最终导致病情恶化。

保健品对于老人来说是“良药”，对于年轻人来说骗局，而对于保健品企业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蛋糕。

保健领域的超级大蛋糕

在销售保健品及保健器械行业耕耘多年的资深业务经理何涛告诉记者，为什么大家都知道销售这些产品基本都是靠忽悠，而还有那么多年轻人去做？“就是因为里面的利润太有诱惑力了，为了生活，为了养家，我们也不得不昧着良心，去忽悠老人的棺材本。”何涛说起这句话时，明顯感觉到他带有的愧意。

何涛说，无论是做销售保健品还是保健器械，首先是他们考虑的是要有足够高的利润，其次才是考虑销售模式，最后才考虑治疗效果。作为保健品或器械，效果都是最后考虑的，因为没有哪个经销商或团体愿意直营或销售利润低的产品，再说，这类保健品“热度”就一两年。资料显示，保健品的成本只占零售价格的10%左右。另外，这些广告几乎全部以带疗效的药品名义进行宣传，而保健品假以药品名义进行销售的约为其总量的50%。

“卖得好不好，就看你忽悠得好不好。”何涛如是对记者说。

十几年以来，中国保健品市场一直保持着高度增长的态势，伴随而生的是保健品市场违法问题频频出现。相对于普通消费产品来说，保健品主要功能是保健。但对于保健品的功能，以及功能得以实现的原料、成分、工艺等方面，国家并没有统一标准，因此保健品企业往往按需设定标准，各自表述。另外，保健品销售人员夸大效果、明示或暗示保健品具有疾病预防、治疗功能的现象就会出现，误导和欺骗了消费者。目前保健品企业普遍实行的是多元销售模式，网络销售、电话销售、会议销售、健康咨询等方式层出不穷，经常是“挂羊头卖狗肉”、“打游击”，隐蔽性强、流动性大，特别是在县城和乡镇地区，因此造成执法难度较大。要解决保健品市场乱象，一定要继续完善法制措施，出台行业标准、加大执法力度。

在一年前，权健集团可谓是中国保健产品行业的龙头企业，其产品占居市场的半壁江山。该公司以自有资金对保健食品业、化妆品业、保健用品业、食品饮料业、卫生用品业、医疗服务业进行投资。

然而，这个保健行业巨头却在一朝之际轰然倒塌。2018年12月27日，天津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责成市市场监管委、市卫健委和武清区等相关部门成立联合调查组，对网民关注的诸多问题展开调查核实，调查组已进驻权健集团展开核查。权健集团涉嫌夸大宣传以及是否涉嫌非法传销保健食品等被调查，保健品乱象再次引起相关部门重视。1月8日，市场监管总局、工业和信息化部、公安部、民政部、药监局、网信办等13个部门联合部署整治“保健”市场乱象百日行动，宣布将在全国范围内加大对“保健”市场重点行业、重点领域、重点行为的事中事后监管力度，依法严厉打击虚假宣传、虚假广告、制售假冒伪劣产品等扰乱市场秩序、欺诈消费者等各类违法行为。12月28日，天津市副市长、联合调查组组长康义表示，经过初步核查，天津权健公司部分产品涉嫌存在夸大宣传问题。2019年1月13日，天津市武清区人民检察院对公安机关提请批准逮捕的权健自然医学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束昱辉等16名犯罪嫌疑人依法作出批准逮捕决定。

毁誉参半 对于保健品的评价向来就争议颇多，“毁誉参半”是保健品最贴切的形容词。

重治保健品市场乱象

没有人会否认涉及养老的产业是一个朝阳产业，保健品也不例外！

从三十年前保健品的出现，到二十年前保健食品命名的确立，一个好好的产业是怎么走成今天这样的呢？

国内保健品迅速风靡，这些保健品往往被销售人员冠以能治疗老年人疾病之名，不少老年人不惜用养老钱、看病钱换回一堆无用的保健品。由于保健品多头管理，销售人员流动性大，致使老年人上当后维权异常艰难。

一位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官员说，当前，对保健品的市场监管一直实行的是“重审批，轻监管”的模式。保健品企业一旦审批通过，生产、销售和宣传环节的监管力度明显下降。在监管资源的配置上，强调的是事前监管，对事中和事后监管，资源明显配置不足，因此容易导致保健品企业受利益驱动进行违法行为。

很长时间以来，我国保健品市场的虚假宣传等乱象都十分严重，很多保健品为了保证销量将其效果吹的神乎其神，甚至声称其可以取代药品治病，近段时间连续爆出了多个保健品虚假宣传烟雾病人治疗导致死亡的案例更是将保健品推上了风口浪尖，“权健”事件后，引起国家层面的重视，十几个部门联合进行最严厉的整治保健品市场百日行动。

2018年底有消息称，未来，保健品的政府监管将接轨国际标准。“药就是药，食品就是食品，食品补充剂就是食品补充剂。保健食品功能可能被取消。为了利于监管，三定方案歸口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 此外，保健品不再允许标识功能，而是说明产品的主要成分，所使用的成分比例等。

3月28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印发了《征求调整保健食品保健功能意见的公告》，拟调整保健品功能描述管理。《公告》就首批拟调整功能声称表述的保健功能、拟取消的保健功能和有待进一步研究论证的保健功能向全社会征求意见，任何单位和个人均可在4月28日前通过电子邮件反馈意见与建议。

《公告》表示，为进一步加强保健食品保健功能声称管理，堵塞保健食品功能声称被虚假宣传的漏洞，提升消费者对保健食品功能声称的科学认知和准确判定，避免与药品疾病预防和治疗作用混淆，在对不同历史时期批准的保健功能进行梳理汇总的基础上，组织医学、药学、食品、营养等领域专家进行多次论证，研究提出了调整保健功能的意见。专家论证认为，现有部分保健功能声称虽符合保健食品监管定位和健康需求，但存在表述不准确问题，容易被虚假或夸大宣传利用，误导消费。为使功能声称更准确，建议调整部分保健功能声称表述。此次公布的首批拟调整功能声称表述的保健功能共有18项，比如“免疫调节/增强免疫力”调整后为“有助于增强免疫力”;“抗疲劳/缓解体力疲劳”调整后为“缓解体力疲劳”等。

《公告》还发布了拟取消的保健功能。专家论证认为，部分现有保健功能声称与现行的保健食品监管定位和健康需求不契合，特别是针对少年儿童、孕妇、乳母等特殊人群的保健功能应当实行更为严格的监督管理，该部分保健功能应予取消。同时，应当取消过往历史时期曾批准过但现已不再受理审评审批的保健功能。自发布取消上述保健功能之日起，相关产品应当立即停止生产，已生产的保健食品，不涉及质量安全的，可销售至保质期结束;市场监管总局不再受理、审评审批上述保健功能。

上述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官员向记者表示，保健品的市场乱象由来已久，引发的问题也尤其之多，不仅欺骗消费者的钱财，还容易导致家庭矛盾，有关部门应加快加强对保健品市场的规范，使其走上正确的发展道路，对于以欺骗为手段销售保健品的应该严厉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