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泛性焦虑障碍血浆神经肽Y、P物质水平及相关因素分析

廖继武， 杨海华， 王丝丝， 马萍， 潘集阳

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精神医学科(广东广州 510632)

广泛性焦虑障碍(generalized anxiety disorder，GAD)是一常见精神障碍，终生患病率约为6%，以持续无明确对象或固定内容的紧张不安及过度担忧为特征，给患者社会功能造成严重影响并带来沉重经济负担[1]，其确切病因及病理机制尚不明了。神经肽类物质神经肽Y(neuropeptide Y，NPY)及P物质(substance P，SP)主要分布于情感调节脑区及交感神经末梢，与多巴胺、5-羟色胺及去甲肾上腺素等单胺类神经递质相互协调，共同调节情感、行为及应激反应[2]。动物研究发现NPY具有抗焦虑、抗抑郁作用[3]，而SP则与之相反，具有致焦虑、致抑郁作用[4]；遗传学研究发现NPY单核基因rs16147多态性与GAD的发病有关[5]。据此可推测NPY与SP可能与GAD的病理机制有关，但迄今为止鲜见有关外周NPY、SP与GAD的关联研究报道。本研究拟采用酶联免疫吸附法检测GAD患者血浆NPY及SP水平并分析相关影响因素，以探讨外周 NPY及SP能神经元功能异常是否与GAD的发病有关。

1 资料与方法

1.1 一般资料

1.1.1 GAD组 GAD组来源于2016年5月至2017年12月在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精神医学科就诊的门诊及住院患者。入组标准：(1)经简明国际神经精神障碍访谈-中文版5.0.0(Mini-International Neuropsychiatric interview，MINI)结构化临床会晤符合《疾病和有关健康问题的国际统计分类》第10版(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ICD-10)之GAD诊断标准；(2)18～65岁；(3)17项-汉密尔顿抑郁量表(17-item Hamilton rating scale for depression，HAMD-17)≤17分；(4)汉密尔顿焦虑量表(Hamilton Anxiety Scale，HAMA)≥14分；(5)小学以上文化者。排除标准：(1)共病神经系统器质性疾病及其他躯体疾病；(2)共病其他精神障碍；(3)停用抗抑郁药物、抗焦虑药物、抗精神病药物及镇静催眠药物时间未超过该药物5个半衰期；(4)妊娠和哺乳期妇女。共纳入受试者50例，其中男22例，女28例，年龄18～60岁，平均(41.23±7.25)岁，首发12例，复发38例，发作次数1～5次，平均(2.73±0.46)次，总病程0.7～17年，平均(6.32±3.58)年。HAMD-17总分(11.43±4.67)分，HAMA总分(26.28±4.79)分。

1.1.2 正常对照组 正常对照组为同期社区招募的健康志愿者。入组标准：(1)经MINI临床会晤不符合ICD-10任一精神障碍的诊断标准；(2)无神经系统器质性疾病及其他躯体疾病；(3)18～65岁；(4)HAMD-17<7分；(5)HAMA<7分；(6)小学以上文化。排除标准：(1)近2周从事倒班工作及作息时间不规律；(2)妊娠或哺乳期妇女；(3)与GAD组存在血缘关系者。共有48例志愿者参加研究，其中男21例，女27例，年龄19～62岁，平均(40.18±6.56)岁。GAD组与正常对照组间性别分布(2=0.18，P=0.83)、年龄(t=0.24，P=0.61)差异无统计学意义。

本研究经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批，所有参研者均对本研究知情同意，并签订知情同意书。

1.2 研究方法 所有受试者在入组前2 d行肝功能、肾功能、甲状腺功能及心肌酶等血液生化检查及心电图、头颅CT检查排除脑器质性疾病及其他躯体疾病。

1.2.1 诊断工具 MINI为一简单、可靠的定式访谈工具，与ICD-10诊断配套，主要用于筛查、诊断16种精神疾病和一种人格障碍，本研究以MINI作为诊断工具，所有被试由两名精神科主治医师分别进行诊断，诊断一致者入组。

1.2.2 一般资料收集 自制一般状况量表收集被试的社会人口学资料和临床特征，包括姓名、性别、年龄、文化程度、婚姻状况、总病程、家族史等。对照组仅填写社会人口学资料。

1.2.3 临床症状评估 以HAMD-17、HAMA评估被试的抑郁、焦虑症状的严重程度，依据HAMA总分将GAD组分为两个亚组，HAMA≥29分者为重度焦虑组，14分≤HAMA≤28分为中度焦虑组。以上量表的评测由同一名精神科医师在入组当天或次日上午完成。

1.2.4 标本采集及检测 所有被试在入组后第2天上午8:00空腹采取静脉血2 mL，置于EDTA抗凝试管中(抗凝管中预先加入抑酞酶40 μL)，静置30 min，3 000 r/min 4℃离心10 min，取上清置于-80℃的冰箱中保存，分批采用酶联免疫吸附法测定血浆NPY及SP浓度。标本检测由第三方公司完成(检测方不清楚具体分组状况)，NPY及SP试剂盒灵敏度及批间差异均为0.01 ng/mL。

1.3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18.0进行统计分析。性别分布比较采用2检验；年龄、NPY、SP水平等正态分布资料两组间比较采用两样本t检验，多组间比较运用单因素方差分析，两两比较采用Student-Newman-Keuls法。血浆NPY、SP水平与临床指标的相关性采用Pearson相关分析。检验水准α=0.05，双侧检验。

2 结果

2.1 GAD组及不同亚组与对照组血浆NPY、SP水平比较 GAD组与正常对照组间血浆NPY、SP水平差异有统计学意义，较之正常对照组，GAD组血浆NPY水平降低(t=6.58，P<0.01)，而SP水平增高(t=4.79，P<0.01)。中度焦虑组、重度焦虑组与正常对照组间血浆NPY和SP水平差异也有统计学意义(F=27.21，P<0.01；F=10.13，P<0.01)，与正常对照组比较，中度焦虑组、重度焦虑组NPY水平降低(P<0.01)，SP水平增高(P<0.01)，但中度焦虑与重度焦虑组间NPY及SP水平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组别例数NPYSP正常对照组488.27±2.185.38±1.94GAD组505.04±1.45∗7.24±2.17∗ 中度焦虑组225.27±1.93∗6.97±2.09∗ 重度焦虑组284.93±2.15∗7.33±2.42∗

*与正常对照组比较P<0.01

2.2 GAD组血浆NPY、SP水平与各临床指标的相关分析 分别以GAD患者血浆NPY、SP水平为应变量，年龄、病程、HAMD总分及HAMA总分为自变量进行Pearson相关分析，结果发现NPY水平与HAMA总分呈负相关(r=-0.41，P=0.03)，SP水平与HAMA总分呈正相关(r=0.58，P=0.02)，而NPY、SP水平与其他各指标之间未发现明显相关性(均P>0.05)，见表2。

表2 GAD组血浆NPY、SP水平与各临床指标的相关分析

3 讨论

NPY及SP是哺乳动物及人体内含量最为丰富、分布最为广泛的神经肽类物质，在中枢神经系统，两者主要分布于下丘脑、杏仁核、海马、纹状体等情感调节相关脑区，外周主要分布于交感神经末梢，与单胺类神经递质、谷氨酸、γ-氨基丁酸等相互协调，共同参与情感、行为、应激反应及昼夜生物节律调节。NPY具有抗焦虑、抑郁作用，并且其作用主要通过Y1受体介导[2-3]，而SP则具有致焦虑、抑郁作用[4]。本研究结果发现GAD患者血浆NPY水平较对照组降低，而血浆SP水平较对照组升高，差异有统计学意义，但不同严重程度的GAD亚组血浆NPY、SP水平差异无统计学意义，表明GAD患者存在NPY能神经元功能降低，而SP能神经元功能增强，不同严重程度的GAD患者NPY能、SP能神经元功能紊乱程度基本类似，提示NPY能、SP能神经元功能紊乱可能与GAD的病理机制有关。本研究结果与动物研究结果具有一致性，动物研究发现低NPY水平的小鼠表现出更为明显的焦虑样行为[6]，高焦虑水平的小鼠对NPY的抗焦虑作用更为敏感[7]；小鼠鼻腔内给予NPY后，小鼠探究行为增加，焦虑、抑郁样行为明显减少[8]；同时NPY能够减轻脑室内注射促肾上腺皮质素释放因子所诱导的焦虑及回避行为[9]。遗传学动物模型研究也发现选择性Y1受体敲除小鼠焦虑样行为表现明显增多[3]，杏仁核、海马等脑区NPY高表达的大鼠在高架十字迷宫及开放实验中焦虑样行为减少[10]。关于SP的动物研究也发现大鼠处于不同类型应激模式(母婴分离、足底电刺激等)下，特定脑区SP表达水平增高[11-12]，SP受体拮抗剂可减轻焦虑抑郁样行为[4]。目前关于NPY、SP与焦虑障碍的临床研究主要集中于创伤后应激障碍，早期遗传学研究发现NPY单核基因rs16147多态性与GAD的发病有关，当个体面临应激事件时，GAD发病风险增加[5]。Y5受体基因的遗传变异与惊恐障碍的发病有关[13]，并且惊恐障碍患者发病期血清NPY水平明显增高，NPY水平的增高可缓冲异常增高的交感神经活性[14]。较早的一项研究发现，SP受体拮抗剂在人体内也具有抗抑郁、抗焦虑作用[15]。本研究从外周角度证明GAD患者存在NPY能及SP能神经元功能紊乱，间接支持上述临床研究，并为GAD病理机制研究及治疗提供了新思路与靶点。

相关分析结果发现GAD患者NPY水平与HAMA总分呈负相关，SP水平与HAMA总分呈正相关，而NPY 、SP水平与其他各指标之间未发现明显相关性。表明外周NPY水平越低，焦虑症状越严重，也SP水平越高，焦虑症状越明显。目前尚未见有关GAD患者外周NPY、SP水平相关影响因素的研究报道。本研究相关分析结果与既往有关抑郁障碍的研究结果有一致性，Nikischa[16]的研究发现抑郁障碍患者NPY水平与焦虑症状严重程度呈负相关，与其他因子不相关。在亚组分析中我们虽然发现重度焦虑组NPY水平低于中度焦虑组[(4.93±2.15)μg/mLvs(5.27±1.93)μg/mL]，SP水平高于中度焦虑组[(7.33±2.42)μg/mLvs(6.97±2.09)μg/mL]，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与相关分析的结果似乎不一致，存在这一差异的原因首先可能与每个亚组的样本量偏少，导致检验效能不足有关；其次可能与GAD临床症状较复杂，参与GAD病理机制的神经递质较多，并且相互之间存在协调作用有关，但确切原因有待以后大样本研究进一步证实。

本研究仅为横断面研究，对研究对象没有进行随访，不能进一步体现在GAD的病程变化过程 (如心理治疗、药物治疗及物理治疗等)中，血浆NPY和SP水平是否会伴随焦虑症状的缓解而出现相应变化；其次，外周NPY、SP水平是否可以反映中枢神经系统的变化尚无定论；再次，参与GAD病理机制的神经递质较多，NPY、SP是否与其他神经递质具有相互作用，尚难得出一般性结论，这有待以后的研究进一步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