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与了第一套人民币的设计、制作

杨 琦

2018年是第一套人民币发行流 通70 周 年。70 年 前 的1948 年12 月1 日，华北人民政府发布了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第一套人民币的布告。

人民币的发行流通是中国货币史上的一个划时代的里程碑。当第一批人民币刚刚印出，董必武拿着几张样票送到西柏坡村毛主席办公室，毛主席接过人民币，看了又看，兴奋地说：“人民有了自己的武装，有了自己的政权，有了自己的土地，现在又有了自己的银行货币，这才真正是人民当家做主的共和国哩！”纸币上“中国人民银行”六个字由董必武亲笔所写，字体清秀，结构严谨，是标准的柳体。

第一套人民币的设计、制作、印刷等筹备工作1948 年初就紧锣密鼓地开展了。北海银行所属的北海印钞厂是参与第一套人民币的设计、制版、印刷的工厂之一。北海印钞厂是当时唯一拥有铜板雕刻制版、凹版、胶版、凸版印刷的印钞厂。纸张、油墨等材料主要在上海采购。1947年派驻上海采购物资的地下组织遭到国民党严重破坏。同年11 月，发行局长杨秉超派我和发行局老王到胶南县红石崖通过关系向青岛采购印刷材料。红石崖是胶州湾西岸解放区的一个小港口，与青岛隔海相望，国民党占领青岛，物资供应更加匮乏。我们所需物资由青岛商人采购以后，通过驻青岛国民党海军巡逻艇出海巡逻时装上我们的货物，在海上发一个信号，我们即派出小木船将货物驳到船上运到红石崖再用马车拉到解放区。

1948 年3 月下旬，杨秉超局长召回了在胶南县红石崖工作的我，在五莲山西北的一个小山村，杨秉超局长向我和翟英下达了设计、刻制人民币的任务。杨局长说：“为了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党中央决定成立中央财政经济部，并准备成立中国人民银行，统一发行货币。董老任部长。上级决定北海印钞厂参与设计、制版、印刷人民币任务。今天来找你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在设计上既要有时代精神，又要有多样风格；既要朴素大方，又要反映当代风貌、民族特色。经领导研究，由你们两人先设计一款10圆币，要抓紧时间，要认真细致，总之要快，整个形势的发展要比想象的快得多。这次任务由有关领导内部布置，尚未公开。”

随后，杨局长把一张卷起的白纸交给我和翟英，白纸上用毛笔写有好几款“中国人民银行”的字样，其中有一款是用红笔勾划出来做范本的。事后得知“中国人民银行”的行名亦是董必武所起的。

我和翟英向杨局长表态：“一定完成任务，尽快把草稿、草图拿出来。”

我们再三研究，最后决定选用铁锤、锄头象征工农联盟。工人农民手中还紧握着枪，一手拿枪，一手扛铁锤、锄头。

方案上报后杨局长说，经领导研究基本同意你们所报的设计草案，并说主景草图选用工人农民立意很好，歌颂了工农劳动大众，符合时代精神，但把工人农民手中的枪去掉，只要铁锤、锄头。

由于当时没有照相机，我和翟英遂向杨局长要求，希望领导帮助请一位画师画一幅素描画。后来杨局长还有副局长王志成带来一位姓李的画家，我本是工人出身，而翟英是农民出身，于是领导就责成我俩分别担任工、农的模特。

经过画家老李数日描绘、修正，一幅神形俱佳的工人、农民的肖像画绘制完成了。这年我23岁，翟英24岁。

工人、农民的肖像画绘制完成后，应该在铜版上进行刻制了。但是，这时解放潍县的战斗正在激烈地进行着，印钞厂的机器、雕刻用的工具等尚在千里之外的胶东昆嵛山里埋藏着。怎么办？不能等！把后面一些可以做的工作先做起来。没有刻针、刻刀，想办法自己动手改制。

我和翟英用自行车钢丝等材料制成刻刀、刻针，再配上木柄，用步枪的子弹壳将刻刀和木柄固定牢就可以使用了。后来我俩又到旧货市场去淘旧三角锉、旧的宽锯条改制成三角刮刀、铲刀等工具。

我和翟英除了积极准备篆刻10 圆人民币上工农画面的主景，同时还要设计币面四周的花边图案等。10 圆币面的门花和角花的装饰就是我们在一户农家劳动时看到一幅吉祥如意图画，把它移植过来的，表示对中国人民银行第一套人民币的良好祝愿。

为了适应新形势发展需要和大规模恢复生产的要求，领导决定北海印钞厂各分厂先后迁移至临朐县东南的辛寨，在北海银行发行局驻地附近选址恢复生产、雕刻。整版的凹印厂定在临朐县辛寨附近的朱位村。朱位村村中有一条土大车道，自东向西穿过村子。路北是一个武姓地主的大院宅，房子虽然古旧但比较结实，是标准的齐鲁古宅的式样，最东边厢房里是整版、并版、打锡版，最后是电镀间。

到了朱位村以后，埋藏在胶东昆嵛山里及沂蒙山里的机器设备物资亦陆续运到了，还增添了不少其他设备。当时我们得到了一台150 瓦的发电机组，据说是山东内线兵团在解放潍县时缴获的，是美国造的军用发电机组。这是曾山同志在日理万机的情况下搞来这台发电机组后送到印钞厂的。曾山部长自抗日战争起就一直关心着印钞厂，这台发电机组极大地改善了印钞厂的生产条件，提高了生产效率。

第一套人民币拾圆和伍拾圆票样

1948年9月，济南刚解放，杨秉超局长就派我去了解市场上印刷器材的供应情况和向已在济南筹建印钞厂工作的冯锦章同志转达关于安排雕刻、整版场所和流程的规划。

济南战役前后，杨秉超局长下达了人民币50 圆、100 圆、200圆的设计、雕刻、制版任务，决定50 圆币的主景仍用工人农民像，这款主景仍由翟英担任刻制，只是把工人农民手中的铁锤、锄头，从左手换到右手。

济南解放后，军内外盛传平津战役胜利后党中央将迁入北平。为了表达对这一胜利到来的纪念，200 圆面值人民币主景设计为长城。长城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由朱介生担任雕刻。100圆主景设计为颐和园，颐和园是中国最大的皇家花园，亦是世界最大皇家花园。

自1948 年4 月 至1949 年2月，北海印钞厂朱介生、我、翟英等先后设计雕刻了10圆版（工农像）、50 圆版（工农像）、100 圆版（北京颐和园）、200 圆版（长城）等四款人民币版子。第一套人民币的主景、花边和装饰图案制版的整个过程，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特征。

胜利形势在飞速发展，解放军打到哪里，人民币就发行到哪里。亟需印钞厂印制更多、更好的钞票供应市场，发展经济，支援战争。当时来北海印钞厂提款的车辆络绎不绝。

中国人民银行自1948 年12月1 日起发行第一套人民币，至2018年止，70年间共发行五套人民币，一套比一套精致。尤其是第五套人民币，上海印钞厂雕刻师徐永才雕刻的毛主席半身像刀法娴熟，线条匀净，构思精巧，刻工精湛，充分表达了毛主席沉稳、坚毅、落落大方的领袖风范。

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取得胜利，东北全部解放，华北、长江中下游大部得到解放。

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为了接管好南京、上海、杭州等江南大中城市，华东局决定组织一个“南进纵队”（后改青州纵队），领导决定让我参加青州纵队，于1949年2月15日集结出发南下……

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回忆70 年前的这段历史，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热的年代，让人激动，感到年轻、快乐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