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

胡苏杭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无暇照顾我，只好把我托付给爷爷、奶奶照顾。爷爷负责接我放学，但他腿脚不灵便，每次都要等到放学十几分钟后才慢慢地挪到学校，而我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只好坐在小巷尽头的青石台阶上等着他。

同伴们早已走了，小巷显得有些空荡，除了满天霞光，就只剩下偶尔路过的几个行人。

这时，似乎一整条小巷都是属于我的。从小就不安分的我自然不会闲坐，这么大一片“游乐场”自然要发挥它的作用。我折了根树枝去戳蚂蚁窝，玩累了随手一扔，又去草丛里找蚱蜢，待草丛对我失去吸引力，我又在青石板间寻觅其他孩子玩耍时遗落的弹珠……如果做完这些爷爷还没来，我便会坐在青石阶上，抬起头，安安静静地看着天上的白云。

“杭儿，杭儿。”正当我看得出神，便听见有人唤我。我循声望去，正好望见那熟悉的蓝布衫。我抓起书包，一跃而起，向前跑了几步，一头撞进爷爷的怀里。爷爷笑着摸摸我的头，然后伸手取下我肩上的书包，领着我去买吃的。

天色渐渐暗了，灯亮了起来，巷子里出现了不少小贩，他们以极富韵律的声调叫卖着各种小吃。我不断地催促着爷爷快点，拉着他的手，想要往前跑，可爷爷依然不紧不慢地拖着步子，叮嘱我慢点，小心摔着。最后我干脆放开爷爷的手，自己跑了起来，一直跑到熟悉的馄饨铺前，才停下脚步回头望着爷爷。

爷爷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他走上前，为我点了一碗馄饨。半晌，馄饨端上来了，碗是不大的瓷碗，淡黄色的汤汁微微摇晃，上面漂着细小的葱段。我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刚出锅的馄饨很烫，只感觉舌头像烧起来了一般，我一边含着馄饨，一边呼气，折腾了好久才将稍凉些的馄饨吞进肚里。

见我吃得欢，爷爷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然后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嘬一口，再缓缓吐出……

奶奶管得很嚴，自然是不准我去吃这些街边小吃的，当然，她也是不准爷爷抽烟的。无奈，我只好放学后偷偷地跟着爷爷去吃，而爷爷也只有在这时才能抽上一根烟。这条小巷，成了我和爷爷的秘密基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成了我们俩共同的秘密。

时光荏苒，而这个秘密也终究变成了回忆。

离开那天，我收拾好行李，匆匆和爷爷、奶奶告别之后就上了车。至于小巷，还来不及告别，我便离它而去。

时间一去好多年，许多儿时的事情都已记不清。然而，关于那条小巷的记忆——长长的青石台阶、穿着蓝布衫的爷爷、热腾腾的馄饨……不知为何却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是怀念吗？是不舍吗？抑或是忧愁？我不知道，也说不清。只是这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发酵成一种莫名的情愫，不经意间哽咽喉间，酸涩眼眶，末了化作一声轻叹，成了我与小巷的告别。

小巷，也确实是离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