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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美女西施

2019-05-06洪烛

现代青年·精英版 2019年4期
关键词:特洛伊西施海伦

洪烛

我去苏州,最想见的是西施。很明显这是无法实现的。那么就让我想象一番西施。想象她在石拱桥下的青石板埠头浣纱,逗引得游鱼争啄她的影子;想象她步步莲花地从曲桥回廊上走过,拖鞋的缎面刺绣着精致的图案……大家都知道西施美,然而西施究竟什么模样,美到什么程度?谁也不能回答。

我们即使了解春秋战国时期吴越妇女的服饰,也顶多这样概括西施的天生丽质:她大不了像现代明星中的谁谁谁吧?大不了再在谁的基础上翻一倍吧?所以说,极致的美是难以想象的。

中国有句俗话:“情人眼里出西施”。既然古往今来都把西施奉若美的楷模,那么不妨渲染一下:中国的全体男子都可算得上西施的情人,我是其中之一。虽然你眼中的西施不见得是古代的西施,但她们对你有同样的魅力。

西施已不是西施,她已构成美丽的别名。更重要的是全中国的女人也承认西施美,所以说西施没有情敌、西施的美所向无敌。如果西施活到今天,谁不想见见她呢?我是个诗人,我要公开地给西施唱一首情歌又有什么关系呢?

二千多年过去,苏州的老城墙还在,虎丘塔还在,丝绸与园林还在,遗憾的是,西施已见不着了。今天的苏州,西施缺席。我们永远是遗憾的游客。

古代美女的成名大多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促成了和平,如昭君出塞、文成公主远嫁,化干戈为玉帛;另一种则与战争息息相关,如嫁祸的貂婵、长恨歌的杨贵妃、导致国门大开的陈圆圆,因为战争而暴露出美的残酷性。也有被战争布景烘托得回肠荡气的爱情故事,如四面楚歌中霸王别姬。西施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她是吴越之争中举足轻重的一枚砝码,使江山失去了平衡。

西施是浙江诸暨人,后被勾贱作为孝敬夫差的礼品送往吴国。除了“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类俗套,我在任何古籍野史里查找不到对西施容貌的具体描述,这丝毫未削弱我辈对西施惊世之美的感知。还不够吗,一场战争、一个强国的衰亡,已为西施的绣像落下了重重的一笔。刀枪锈蚀了,恐怖与呐喊消失了,伤口结疤了,而那份超现实的美却纤尘不染地留存下来。

西施被人有意识地安排作战争的道具。她又无意识地构成战争幕后的主宰。所以,美高于战争,高于现实。不会再有人为吴王金戈越王剑痛心疾首或扼腕可惜了。但又有谁不对遥远的西施浮想联翩?

如果没有吴越之争的烘托,西施就不是西施了,她不过是三千粉黛中的任何一位,默默无闻。战争是残酷的,导致了战争的美同样是残酷的,但必须承认,美毕竟也为战争的传说乃至战争本身披上了一层浪漫的亮色。

不爱江山爱美人。吴王夫差为自己的倾向性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他注定不是一位称职的国君,却是一个天生的情种。在大家都谴责夫差玩物丧志之时,我偏颇地以为:付出这种代价也是需要勇气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如果两手空空,江山美人随你从中挑选一样,或许是容易的。一旦江山在握,美人在怀,勒令你必须从中放弃一样,那就要痛苦得多。夫差因为美色而误国,不能说完全不值得:那毕竟是古今无有的西施。如果让你选择,你有这种勇气吗?

江山待价而沽,惹无数英雄竞折腰,不挣扎到鱼死网破不善罢甘休,美是无价的,反倒使谋略之士畏之如虎、退避三舍。所以破吴之后,越王勾践都不敢见西施,背对着那份旷世之美而挥袖,命人将之装入麻袋投沉太湖。希腊神话中俄底修斯渴望倾听海妖摄魂的歌声,命全船水手用棉絮塞住耳朵,独独将自己用缆绳捆绑在桅杆上,歌声响起,他痛苦得不能自拔,急欲投身于水面的诱惑,这种冒险的尝试也是需要勇气的。能够拒绝诱惑,是困难的;但敢于拥抱诱惑,也并不那么容易。

有一种观点,说西施是人类间谍史上最早运用成功的美人计,也就是说西施是人类战争中的第一位女间谍。这简直是在开历史的玩笑。即使确实那么回事,也别揭示得太直露了。民间浣纱女出身的西施,没受过任何特种训练,估计连水果刀都握不牢,体弱多病,据说心脏不太好,更接近后来《红楼梦》里林黛玉那种类型,和我们印象中女谍报员、女特务完全是两种感觉。喜欢绣花、观鱼、穿丝绸衣服、在亭台楼阁间踱步的她,政治觉悟不会那么高。西施只是西施。我们要牢牢记住这一点,就像历史只是历史一样。

我逛遍了苏州的大街小巷,内心有一个不可言喻的秘密:寻找西施。这种行动注定是徒劳的。但这种动机却是极其美丽的。

西施和海伦,分别是东西方的两大美女。可惜她们已不年轻了:海伦至少有三千岁,西施怎么也有两千多岁。说起她们的年龄似乎挺吓人的,可在大家心目中,没有谁会觉得她们真的那么老;相反,她们那超凡脱尘的美,仍然是今人无法企及的,有哪位电影明星,敢自栩为西施或海倫的化身?若是抢着扮演她们,没准会再闹出东施效颦的笑话。我们无法透过历史的烟云看清她们的脸,她们却标志着美的极限,在人们的脑海里深深扎根了。

这两位公元前的美女,如同双峰并峙,云萦雾绕,给今人的回眸提供了颇为丰富的想象空间。

那时代并没有什么选美活动,西施和海伦,因何而成为大名鼎鼎的“世界小姐”,并且令众人心服口服?她们是由战争评选出来的,没有谁敢于怀疑其权威性。她们的美名,有着血淋淋的原始积累过程。跟她们相比,和平时期靠投票选举的美女,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即使做梦也不可能有那么传奇的身世。

西施本是战国时期越国(今浙江一带)的浣纱女。浣纱女,叫起来挺好听,其实不过是民间的洗衣妇。

斗智斗勇的吴越战争,却使平民出身的西脱颖而出,成了决定双方胜负的一枚不可忽略的砝码,她被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作为糖衣炮弹使用了一回,吴王夫差虽然尝到了甜头,却因此荒废了朝政,最后闹得国破人亡。

一位手无寸铁的小女人,在颠覆吴国政权的过程中,起到了不亚于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的效果。你说她厉害不厉害?当然这一切,是以她惊世的美貌作为基础的。

宋朝的大学士苏东坡,在游览西湖时也忘不掉早已消失了的西施,“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句诗等于是在给西施锦上添花,哪怕西施并不需要他做广告。

从古至今,在中国人心目中,西施简直代表着美神,而几乎忘却了隐蔽在其身后的战神的影子。刀光剑影皆已散尽,只留下了如莲花之开落的绝代之美……

至于古希腊美女海伦,引发的则是长达十年之久的特洛伊战争。同样有个老诗人替她做广告,他就是荷马。荷马史诗《伊利亚特》,欧洲文学史的开山之作,详尽地描绘了斯巴达皇后海伦被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诱拐,导致希腊联军攻打特洛伊的完整過程。因为一个女人的缘故,小亚细亚的古城特洛伊,被从地图上抹去了。这真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女人。

德国作家莱辛在《拉奥孔》里说:荷马故意避免对物体美作细节的描绘,从他的诗里我们只偶尔听到说海伦的胳膊白,头发美之类的话,尽管如此,正是荷马才会使我们对海伦的美获得一种远远超过艺术所能引起的认识。“因为荷马让海伦出现在被战火烧得焦头烂额、满腹牢骚的特洛伊元老们的会议场,尊贵的老人们见到走出帷幕的海伦,顿时忘掉了埋怨,窃窃私语:难怪希腊人和我们特洛伊人要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呀!”

在美神面前,甚至战神都变得失重了。战争,仿佛成了为美必须支付的代价。于是莱辛感叹道:能叫冷心肠的老年人承认为战争流了许多血和泪是值得的,有什么比这段叙述还能引起更生动的美的意象呢?

荷马对海伦大加赞美,情有可原,他们毕竟是同时代人。十九世纪的歌德,也把海伦的形象供奉在自己的巨著《浮士德》里,并且创造了一个新的传奇:海伦居然跟江湖术士浮士德结婚了。据说这象征了歌德所憧憬的德意志精神与古典文化之融和。因此在西方人眼中,海伦是超越时代的,仿佛可以长生不老。她本身已成为美的象征。在现代的自由女神出现之前,一直是海伦的形象在引领着人们,追求尘世中的诗意,仰望遥远的星辰……

这就是东西方分别推举出的两大古代美女。海伦和西施,人类的姐妹花。她们的身世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那就是都与战争有关。她们是历史上最辉煌、最具永恒价值的战利品。战争是残酷的,导致了战争的美同样是残酷的,但必须承认,美毕竟也为战争的传说乃至战争本身披上了一层浪漫的亮色。

围绕着她们,还产生了众多的英雄。说起西施,我们会想起勾践、范蠡、文种(她的娘家人),吴王金戈越王剑的碰撞音犹在耳。同样,以海伦为线索,还串联了阿喀琉斯、奥德修斯以及赫克托耳等一系列的勇士……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英雄烘托了美人,而美人也点缀了英雄。如果说历史是由英雄创造的,为什么其间又掺杂着美人的衣香鬓影?譬如在中国古代的战争史中,以西施为先导,又出现了虞姬、王昭君、貂婵、杨贵妃、梁红玉、陈圆圆、李香君……她们的花容月貌,都在男人的征战中若隐若现。这简直称得上是一支红粉军团。

我想起了一句现代的谚语:“男人以征服世界征服女人,女人以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是否有一定的道理?至少对于西施和海伦来说,她们不会加以否认。

和女人有关的战争,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浪漫气息。和战争有关的女人,则具有着某种温柔的力量。

这是力与美的交相辉映。是战神与爱神的联姻。甚至让后人很难判断:它究竟属于一段惨烈的战争史,还是一个凄艳的爱情故事?当英雄美人的影响逐渐薄弱,世界并未赢得永久的和平,但毕竟说明:浪漫主义的时代结束了,历史变得理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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