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会客厅

我喜欢猫咪，你喜欢薯片;

我喜欢隐身，你喜欢谈天;

我喜欢跑步，你喜欢跳远;

我是阳光，你就是我的光线……

——阳光姐姐

我趴在十七楼的阳台上往下看，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正在玩沙。这座大楼家家户户都在装修，因此楼下堆了好多的水泥、砖头、沙子。我是不屑玩这些东西的，因为我已经六年级了。早知道这么无聊，就把iPad带过来了。

这会儿，我是在帮爸爸做一件事，我要等一个师傅。在这座新落成的大楼里，我家也占了一户，最近要开始装修了。爸爸說，新房格局不太理想，得先找人来敲墙。

我现在等的师傅就是负责敲墙的。爸爸在电梯间的墙上看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可太不凑巧，爸爸临时得回单位处理急事，下午才能名正言顺地溜出来。如果这段时间里师傅到了怎么办？妈妈的单位管得更严，她是帮不上忙的。于是爸爸只好拜托我先在家门口等着师傅，他一定尽快赶回来！

结果师傅还是比爸爸早到。这位师傅高高瘦瘦的，皮肤黑极了，脸上的皱纹一道接一道，看上去比白白胖胖的爸爸老得多。他穿一件脏兮兮的蓝衬衫，头上戴个安全帽，和气地问：“小朋友，你是1704的吧？大人在吗？”

“我爸爸说一会儿就来，请你等一下。”我让自己像大人一样说话。

“哎呀，那可不好办啊，我一会儿还有事情。本来，我是想先来你家看看情况，看看工作量，好安排接下来的任务。你爸爸这会儿不在，就打乱我的计划了。”师傅苦恼地说。

我听了这话，也有点不安。想了想，我打开了门：“你先进来看看吧。”

师傅看了看房子简陋的毛坯状态，问我：“你知道你们家哪些墙是要敲的吗？”

爸爸的话我记得很清楚，我回答：“墙全部要敲掉！”

师傅点点头，又问：“墙灰要刮吗？就是墙上这些白白的灰。也许你们要贴墙纸。”

我很迷茫：“墙不是都敲掉了？为什么还要刮墙灰？”

师傅笑了，经验丰富地说：“不可能所有的墙都敲掉，至少四壁的墙不能敲吧。敲了，你们跟邻居家就打通啦。”

我有点脸红，想起爸爸说要贴墙纸，客厅还要搞个很华丽的电视墙。“墙灰要刮。”我点头。

“顶灰也要刮吧？”师傅指指头上。

“也要。”

“地脚线肯定也要全部打掉，没有人会留着地脚线的。还有什么要做的么？没有的话，我要开始算算价钱了。”

还有……还有……我努力地动着脑筋。啊！想起来了！烟囱！爸爸说：“烟囱太大了，厨房太小了，要割掉三十厘米！”

师傅就走到厨房去，打量了一下位于角落的走烟管道，点点头。然后，他开始心算了起来，嘴巴念念有词，犹如噼啪打响的算盘。最后师傅报给我一个价钱，一共要一千三。

这么贵？我像听到了天文数字。我本能地觉得，应该还价。

我回忆着妈妈还价的英姿，说：“一千！”

“一千？这个价钱你找谁也不会干！”

“那一千一？”我小心地问。

“一千三——我可就一个人干，你家要敲的墙就有七堵。”

“一千二？”

“一千三，这个价钱是不会变的！墙敲完、灰刮完，我还负责帮你们运下去。”

“就是一千二！我想起来了，我爸爸说过，他问过别的师傅，都说差不多一千二。”我为自己的灵机一动暗暗得意，这招也是在妈妈那里学的。

“一千二？好吧好吧，就这个价……”

我非常高兴，觉得自己办成了一件大事。

师傅笑着说：“小朋友，你们家是你说了算吗？怎么都是你代表大人在谈判呀？”他看看手表，“我真的要先走了。隔壁楼还有两家，我下午必须忙完。这么着，你们家的情况我也了解了，回头我跟你爸爸联系。”

目送师傅离去，我在他背后自信地叫着：“我们已经谈完啦！一千二，说好喽！”

爸爸在师傅离开后半小时出现。

“师傅已经来过了，我们都说好了，一千二。”我得意地告诉爸爸。

“哦？你们怎么谈的？”

我复述了一遍，墙要全部敲掉……当然不包括四面的，否则就跟邻居家打通啦……烟囱要割三十厘米……地脚线要打掉……还有墙灰和顶灰……

爸爸听完翘起大拇指：“不错呀！儿子，我跟你说过的，你都记住啦！”

我高兴极了。本来，我还有点没信心呢。

可是，隔天放学回家，爸爸对我说：“什么一千二？他要的是一千三。”

我急了：“怎么会是一千三？当时明明说是一千二。”

“可他说就是一千三。他还说，这种工作量，一千二根本没法做，不信我去问别人。”

“可是他跟我都谈好了呀！”

“是不是你听错了？”

“没有！爸爸，这个人不老实！不要用他！我们去请别人！”

“算啦，差一百块而已。我问过邻居，差不多都是这个价。而且，最近到处都在装修，非技术工也不是那么好请的。我们家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敲完墙马上要开始做水电，然后是土工、木工……这个师傅能把事情做好就行。”

我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一个说话不算话的师傅怎么可能做好工作呢？爸爸怎么可以怀疑是我弄错了呢？真是太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