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 茶

娄光

店老板抽出一根吸管，和西瓜味奶茶一并递给小家时，随手还给了他一份晚报，说：“现在的警察怎么啦？”小家翻了翻晚报，在本埠新闻里，头条新闻是“本市再现神秘抢劫案”——

记者云菲菲11月8日报道：昨天中午1点钟，中山路129号吉祥公寓2号楼内，一名刚从银行取款回家的居民被人用砖块砸伤脑部，歹徒抢走了他身上的3万多元现金。

昨天中午，吴先生从小区附近的银行里取了钱，当他回到居住的公寓楼内时，后脑突然被人用重物狠狠砸了一下，吴先生未及反应就昏厥了过去。

小家看着报纸警觉地左右看了看。他拿起西瓜奶茶来吸了一口，觉得并没有人注意他，就继续看报纸。

店老板问：“今年第几次了？”

小家说：“报上说是第五次。”小家说完，脑海里过了一下电影，心里说，是第五次吗？是呀，真是第五次！现在的报纸媒体还是很准确的。每次小家都会来这里喝杯奶茶，每次都选一个不一样的味道，这次是西瓜味的，也不知道这里还有多少种口味？

这时，旁边那个戴太阳镜的女孩嗲着嗓子叫起来：“老板，人家要菠萝味的！”说着举着一杯奶茶走了过来。那样子是店老板把奶茶派错了。

一股浓艳的香味沁入胸腔，小家有点要迷醉的感觉。

老板皱了皱眉头，说：“不是要一个木瓜一个香橙味的嘛？”

女孩摘下眼镜挂在胸前的衣服上，把奶茶往柜台上一蹾，尖叫着说：“搞错啦，一个木瓜味一个箥箩味，箥箩啊！”

老板连连赔笑道：“行行，我给你换一杯！”

小家看到女孩的皮肤很白，屁股也很翘，看上去性感迷人。真漂亮！他在心里说。他本来要走，但看着那女孩，掏出的一张十元的纸钞却没有递给老板，然后继续装着看报纸。

“歹徒是越偷越近了，也不知为何，都发生五次了，警察还没有破案。”店老板又说。而小家的心里却在想，木瓜和菠萝味的奶茶我还没有喝过哪。

吉祥公寓是隔这里很近的，从这里甚至可以看到那个吴先生取款的工商银行，小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那银行的大门，用眼睛的余光去看喝奶茶的女孩，隔壁小桌上是两个年轻的女孩，都很漂亮，不，应该是性感吧，不是说吗？现在真正的女孩要到幼儿园去找呢。

店老板好像看出了小家的心思，或许在他的眼里小家已经是熟人了，便坐到了他的对面，目光也朝那两个女孩看过去，然后回头朝他不怀好意地笑：“有意思请人家喝杯奶茶啊？”

小家笑笑，没话找话地说：“这事老发生下去，能行吗？”

“怎么行？”店老板说，“越来越近。说不定哪天就会发生在咱们头上。”

“你还行，有这店，也有钱。”小家说，“我有什么，一个外来人，无家无靠，连钱也没有，抢到我有什么用？”

“这难说啊！歹徒可不是光找有钱的抢，吴先生有钱吗？”店老板感叹，“吴先生一个鳏夫，生活清贫，一辈子只剩了这养老养病的三万元钱，这不——很凄凉的啊！”

“吴先生自己住吗？”小家问。

“你都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

小家摇了摇头。小家真的不知道店老板说的情况。正是下午两点过后，这家小奶茶店顾客不多，除了他和店老板就是旁边的那两个小女孩，小女孩一边喝着奶茶一边玩手机，那样子倒是挺可爱的，这样他们互不打扰。小家和店老板有了说话的时间。小家想问奶茶有多少种口味？而店老板却在和他说昨天出事的吴先生。

邻居或者熟悉的人出了事，大家都是同情的，何况店老板又了解吴先生的情况，这种诉说或许也是一种同情的。吉祥公寓虽然在古老的中山路，却是老区，房子也都是过去的老房子。吴先生孤身一人住在这里，老伴早就去世了，他的身体也不是太好，由于没儿没女的，老了没人照顾，就把老家的一个远房侄女过继过来，照顾自己的生活。

“远房侄女？”小家疑惑，“有血缘关系吗？”

“这，不知道。”店老板摇摇头，稍过了一会儿，又说，“应该没有吧，要是真有血缘关系两人怎么会到了一起？”

“住到一起？和他侄女，两人的年龄差这么大？这吴先生老不正经，钱就该被人抢走，教训一下这老色鬼，欺负农村姑娘。”小家先惊讶又责骂，他的心里竟然有股侠客般的自豪感。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他那远房侄女不正经，如今的女孩子都现实得很。她看中了吴先生一辈子微薄的积蓄。”店老板说着，在靠背椅上仰了仰身。

店老板忽然注意到旁边喝奶茶的两个女孩正用指责的目光望着他，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两个女孩已经听明白了他话的内容，正用愤怒的目光望着他。店老板急忙歉意地摆手，小家也扭过头去，把手里西瓜味的奶茶歉意地举了举，笑着表示歉意。

两个女孩扭过头去，事情就算过去了。店老板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那远房侄女为了在城市住下，霸占吴先生的房子主动献身的，后来吴先生算是明白人，识破了侄女的诡计，只好从自己的存款给了她一笔钱，想把这侄女打发走。可是这侄女却不是他想的那么好缠，钱收了人还是不走——”

小家端起奶茶又喝了一口：“那吴先生这钱更该被抢了，要不然都落到了那侄女的手里。”小家杯子里的奶茶已经见了底，但店老板的话意犹未尽，就用示意的目光问他：“怎么？再来一杯？”

小家本来要说，不要，别坏了我自己心里的规矩，但是他没有说，回头看了看继续喝着奶茶的女孩，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心里的那个规矩可能会改变，这意向竟一时没有回答。

“我刚调制了新产品，尝尝。”店老板说。

“好呀。”小家点头。

店老板起身去配奶茶，小家又偷眼去看那两个女孩。两个女孩边谈话边玩手机，看样子还真是很忙碌的，而店老板就那么無意地说了句话，她们还能听得见？这真是挺让人佩服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家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准备要找个时机离开，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店老板把新配好的奶茶端上来了，样子很好看，颜色黄莹莹的，温暖而惬意，给小家的感觉很舒服。

“尝尝，香蕉和柠檬加奶，名字叫贴心。”店老板说。

小家喝了一口，味道是不错，心里感觉也极舒坦，就点头：“很好，真不错。”

店老板又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吴先生现在惨了，他那侄女带着钱找了人家，走了。这不这是病了，提了仅剩下的钱要去住院的，这不钱没了。”

“给他侄女打电话呀！”小家说。

“今天早上打了，人家都没接，现在吴先生还孤零零地在医院里哪！真可怜啊。”店老板叹着气。

“可真是——”小家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叹气，端起贴心奶茶喝了一口：“唉！日子可不像奶茶这么贴心啊。”

两个女孩喝完奶茶起身要走，她们从小家和店老板的旁边经过，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们一眼，弄得他们怪不好意思的，小家急忙端起奶茶杯挡着自己的脸，把目光转向一边。女孩走出奶茶店，看着她们时髦性感的背影，心底舒了口气。

“没结婚吧？”店老板向他摆手，收回了小家的目光。

“我外地人，或许在这里待不长的。”小家苦笑。

“这些女孩也不全是本地人啊。”说到这些店老板的语气里有些优越感了。

小家抬头望着店老板的眼睛，店老板被他看得一愣神儿，小家就笑了：“不要紧的，外地人也有外地人的好处嘛。”说完，就朝着店老板坏坏地笑，意思仿佛是说，本地人怎么啦？本地人出事就不害怕吗？

小家掏出一沓钞票，挑了两张比较旧的十元钞票扔给店老板，然后走出了奶茶店。

“去追吧，来得及。”店老板在他的背后喊。

小家回头冲店老板笑笑，回头望着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刚才奶茶店里的两个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走得可真急，他在想或许美好的东西和记忆都是来去匆匆的，就像这时光，昨天还是那个样子，今天却就是这个样子了。他在广场的条椅上坐下来，教堂大门前很热闹，人很多，白色的鸽子在碎石铺成的小路上慢慢踱步。鸽子和行人相处得很友好，在这里见的人多了，它们不害怕，和人相处的多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即使真有危险也不会刻意防范的，就像自己从外地来到这里，不也熟悉了吗？

一对新人在照婚纱照，未婚新娘很浪漫，拉着新郎的手往碎石小径上跑来，要在他们的婚纱照上拍上逍遥自在的鸽子。新娘的举动吸引了小家的目光，呀！那身着婚纱的未婚新娘竟然是个胖子，脸那么大，布满了痘痘，胸前的一对大乳房都要跳出来了，婚纱在她的身上显得很紧，裹着跑起来很笨拙很难看，像企鹅踱步。

“真要命。”小家的心里喊，再看新郎，小伙子长得不错嘛！很帅气呀，怎么找这样的新娘呀？到底是为了什么？真正的爱情吗？想到这些，小家咯咯地笑出声来了。急忙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起雾了。海边的广场上，下午总是时不时地起雾，有了雾气，世界就变得朦胧起来。小家喜欢这样的时刻，也喜欢这样的环境，他喜欢在雾气中观察各式各样的人，这样人在他的眼中就若隐若现，没有了太多的顾忌。在教堂的门角边也有一位女孩在卖奶茶，女孩也很漂亮，他又有了喝奶茶的冲动，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今天他已经打破了自己的规矩和习惯，多喝了一杯贴心奶茶。

雾好像更浓更大了。小家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有些潮湿了，广场上的人仿佛也在渐渐地散去。那几个拍照的人也不养他的眼，该去哪里了？小家的目光绕着广场转了一圈，他选择好了自己要去的位置，目光最后竟然停留在卖奶茶的女孩的身上。

今天我已经多喝了一杯奶茶了啊！小家在心里提醒自己。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卖奶茶的女孩，站起身，往广场一角的地下停车场走去，脑海里又出现了一句，我今天已经多喝了一杯奶茶了。他走上了人行通道，在转身的刹那，故意扫了一眼那个卖奶茶的女孩。

小家从人行通道下到广场地下室，这里在重新装修，还没有完全竣工，地面上积满了粉尘。脚踏到上面，像踩在雪地上一样，会留下清晰的脚印。小家心里一惊，迟疑了一下，心里责怪自己今天这杯贴心奶茶真不应该多喝，但他迅速观察了地上的脚印，虽然看似清晰，但又杂乱而无法辨别。因为一个新的脚印踩上去，让此前的旧脚印立刻淹没、消失了，他又松了一口气。继续犹豫着往前走去。

正犹豫间，一个柔软的女声响起：“不去……睡觉……晚上几点……好……”

小家忍住没有回头，他看到一个女孩正打着电话，慢慢从他身旁走过，肩上挎一个白色的包，斑马纹的裤子紧紧缚在腿上，他有种见到一匹野性的斑马的错觉，散发着撩人的性感气息。今天我多喝了一杯奶茶，他的潜意识又在提醒他。女孩并没有向出口走去，而是走到了一辆孔雀蓝的轿车旁边。汽车的示廓灯闪烁了一下，女孩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英朗轿车崭新锃亮，闪耀着圆润而富有质感的光澤，还没有挂牌照。

小家忽然感觉体内一阵阵发热。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掏出一双手套，快速地戴上。汽车发动了，慢慢往后倒。在它准备行进的时候，小家拉开它的右侧车门，轻盈地闪了进去。

“啊！”女孩尖叫起来，声音颤抖而尖利，听上去让人发悚。

小家掏出一把弹簧刀，“嗖”地弹出刀锋，抵在女孩的肋部，低声说：“不要动，继续往前开。”声音平静沉着，不见丝毫的慌乱。

女孩惊恐地看着小家，她的嘴角抽搐着，瞪大的眼睛流出了泪水，啜泣道：“你……你要干什么？”

小家手一用劲，刀锋抵在了她肋骨的缝隙处，恶狠狠地命令道：“开车！只要认真开车就行。”女孩又“啊”了一声，但她很快自觉地压低了声调，车子缓缓地驶出去。她仿佛感觉到此时一切的反抗和挣扎都没有用，反而会带来反面的影响。只好把车开出停车场，转过广场驶上大马路，女孩的眼泪止住了，她似乎镇静了些，像是无意地按了下车窗上的按钮，车玻璃往下滑了一点，闪出一条缝，一股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关上！”小家厉声道，“不要耍些小花招，想安全就认真开车。”

女孩看了他一眼，一副哀怨而可怜的神色，但她还是默默地升起车玻璃，“噌”的一声，一切都与外界隔绝了。

“沿海边走。一直走。”小家说。

按小家的路径，车子绕开了设有警亭和监控摄像头的路口。驶到海边后，就避开了繁华热闹的市区，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更加稀少。偶有一些热恋中的男女，紧抱着坐在河边的木椅上，仿佛超然于物外。车子在林荫下穿过，悄无声息。

“哥哥……你到底要干什么？”女孩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喑哑起来。

小家手中的刀子已不再抵着女孩的肋部，他拿在手里，将它叠起，再一按保险按钮，“嗖”地弹开，叠起，再弹开……声音“啪啪”地，极其清脆，听上去，很怕人。

“去水峪。”他说。

女孩蹙了下眉头，说：“哥哥……为什么去水峪呢，没什么好玩的……也太远了啊。”

小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手机拿出来。”

女孩看了看小家，冲后排座位噘了下嘴，说：“在包里。”

小家拿过那个白色的手包，拉开拉链，掏出一个粉色的手机。牌子极其流行，他没有关机，而是调到了静音上，先锁了键盘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嘴角一咧，怪笑着说：“我不要你的电话，先替你保存着。这样有人打你电话，听不见就不用接。”小家不傻，一个手机控的女孩子怎么能随便关机哪，关机反而会引起怀疑的。

“哥哥……你到底要干什么？”女孩一下子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包里有一千多块现金，银行卡里钱不多，但我可以告诉你密码……”

小家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脖子，他感觉女孩的身体哆嗦一下，像剧烈的痉挛，说：“别紧张，把车开好。”他翻出女孩的钱包，确如她所说，只有一千多块钱，还有几张银行卡、超市积分卡和身份证之类的，还有一摞女孩特有的美容卡和健身卡。女孩的提包也是个百宝箱，什么都有，里面还有一包高档的卫生巾，他又翻了翻，多少有点失望，他没有看到他想看的东西，他总觉着包里该有避孕套这类的装备，结果他没有看到。小家把女孩的身份证拿在手里，认真地看了看，女孩的名字叫田甜，生于1988年，本市人。住的地方竟然距离奶茶店和吉祥公寓不远。

小家把一沓钞票掏出来，装进了裤子兜里，其它东西原样放回女孩的钱包，还对她说：“我不要你的手机，不过要走的时候才能还你。”

“这么说你不打算杀死我了？”叫做田甜的女孩怯怯地说。

“你想死吗？”小家坏笑着望着她。

女孩扭过头不再吱声了，只是认真地开车了。

水峪是城西的一座土山，由于相隔不远有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山，水峪就一直被冷落着，没有被开发，保持着原始的山野风貌。这里去的人极少，在城里人看来就是荒凉的地方，在荒凉的地方，谁也不敢说能做出什么荒唐事。

车子行至一个转弯处，路面宽一些。

“哥哥，车子也可以给你，只要让我下车……”女孩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颤抖着说。

“停车吧。”小家淡淡地说。

女孩松了口气，立刻将车靠在弯道的路沿停下来。

小家看着女孩的脸蛋，她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眼角狭长，透出一种英武而性感的韵致。他把手伸进女孩的脖子后面，一把将她搂了过来。

“田甜……”小家把鼻子埋进女孩的头发里，低声喃喃自语。

女孩挣脱了一下，但她好像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身体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小家有点手忙脚乱，不知不觉地后背沁出了汗。田甜变得很乖巧，她的手在座椅前后按了两个开关，把椅子放倒了。

小家的手套脱了下来，这样他的手掠过田甜的皮肤，有一种更妥帖而真实的质感。他一会儿把手伸进田甜的后腰里，摩挲着她的屁股，一会儿把手伸进田甜的领口里，揉捏着她的乳房。他仿佛不知疲倦，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动作。

“哥哥你今天算是摸够了吧！”田甜用手指点了下小家的额头，她的口吻比先前轻松多了，似乎有一种调侃的意味。

“田甜，你真美……”小家说。

田甜格格地笑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清脆，说：“那就让我做你女朋友吧！”

小家撇了撇嘴，躺倒在椅靠上说：“如果有你这样的女朋友，我会幸福死的。可我是外地人哪！你能看得上？”

田甜趴在小家身上，看到小家鼻梁上有一颗粉刺，甚至帮他挤了出来，说：“只要你不嫌弃我结过婚，明天就把我娶回家我才高兴呢！”

小家问：“你结婚了？骗人吧？”

田甜把脸埋进小家怀里，柔声说：“结了两个月，就离了。”

“哦，叫闪婚是吧！”小家说。

田甜捶了小家一拳，叫道：“这哪叫闪婚啊，你如果明天娶我，这才叫闪婚。”

小家笑了，他用手摩挲着田甜的头发，她温顺得像只貓儿。这时小家感觉他和这个叫田甜的女孩还是般配的，他是外地人，在这座城市里无车无房，可田甜毕竟结过婚，这样两人也算是对等了。

“哥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田甜嗲着腔调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雾气更加深重，远处的大山呈一片黛青色，轮廓都有点模糊了，越发有种不知身处何处的感觉。

“我们回去吧！”小家说。

“就这样回去？”田甜惊奇地望着小家，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你还想干什么？走吧，回去吧。”小家说道。

田甜眨了眨眼睛，充满了暧昧的意味。她发动车子，脚踏实地踩在了油门上，又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小家，小家没有反应，田甜才调过车头径自往山下开去。车真正开上了回程，路灯陆续亮了，在浓浓的雾气中闪烁着晕黄的光芒，车行进着，慢慢地接近城区，小家从裤兜里掏出一沓纸钞，装进田甜的钱包。正在开车的田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小家自嘲地说：“逗你玩的！”

城市里已经闪烁着灯光，顺山路而下，如同慢慢坠入繁华的现实世界。小家说：“明天一起吃饭好吗？”

“好呀好呀！”田甜眼睛盯着前方，语调轻快地答道，“你记下我的手机号，留微信也行啊，不然以后怎么联系啊？”

小家没言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递给她，虽然手机打在静音上，但是屏幕上荧光闪烁，不时有微信发进来，使小家惊奇的是，从屏幕上的显示，女孩的微信名字竟然也叫奶茶。

“你微信的名字叫奶茶？”小家低声问道。

“不行吗？你的名字不会也叫奶茶吧。”女孩说。

小家笑了笑，没有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叫田甜的开车的女孩。

车子走到沿河路时，小家示意停车。他本想亲亲田甜，但他们接吻了，深深地接了一个几分钟的长吻，像恋人一样难舍难分。

“再见面时，会告诉你，我的一切。”小家站在车窗外挥手说。

小家原本有个女朋友，但自从他迷上玩赌博机之后，女朋友就与他分手了。小家在部队当过三年兵，复员时领到四万多块退伍安置费，但他在赌博机上玩了三个多月，就输光了。他喜欢玩连线机，捷达、奥迪、奔驰、宝马……他的钱，在该死的捷达身上一点点耗尽了。家里托熟人帮他在科盾公司找了份维修工的差事，但工作辛苦不说，薪水又极低。恰逢女朋友意外怀孕了，他输得连人流手术费都掏不出来。女朋友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一声告别语都没有，她走得仿佛没有一丝怨恨。而他在家乡无路可去。

小家在家里睡了一天，傍晚的时候，他给田甜打了个电话。

“嗨！”小家说。

“哦……”那边答。

似乎不需要更多的语言，田甜已经知道了他是谁。

“晚上一块儿吃饭吧！”

“呵呵，晚上啊……”

“我很想见你，好吗？”

“……好吧……”

“晚上七点，我们就在广场紫兰餐厅见吧。”

挂了电话，小家洗了个澡，又刮了胡子。他很少在傍晚的时候刮胡子，简直是第一次。他有一套笔挺的西服，很少穿的，觉得别扭。但今天他试了试，竟然觉得挺精神，不错。

时间还早，小家出门以后，先步行走到奶茶店。店老板一看到小家，笑道：“还来杯西瓜味的吗？”。

“不，來杯奶茶吧。要你新调制的贴心奶茶。”小家说。

“好啊。”店老板说，“你感到好喝啦？”

“吴先生怎么样了？”小家答非所问地说。

“还关心他啊？怎么样？还是那凄惨的样子呗。”店老板说。

捧着一杯温热的奶茶，一口一口地吸着回味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看着外面的建筑和行人，远远地看到紫兰餐厅时，小家看了下表，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紫兰餐厅的标牌，忽然感觉到一种过于平静的气息，平静得让人有点不安。他迅速拐进一家游戏厅，里面烟雾缭绕，喧哗嘈杂。他走到二楼的一个窗户前，静静地看着紫兰餐厅的周围。有四辆汽车停在餐厅的两边，看起来很随意，却随意得过分，透出一种放肆，细看他们又互成犄角之势，有两辆车的后玻璃窗还都闪出一条缝隙。他的心尖锐地跳了一下，一股刺痛袭遍全身。

游戏厅有一个后门，是遇到警察查赌时客人们撤退的通道。小家急步下楼，健步向后门走过去。路过柜台的时候，里面站立的女服务员向他点头致意，小家把手里的贴心奶茶放在了柜台前。疾步走出门去——

小家猛然感到一股压力向他袭来，他想挣脱，疾步冲向那条窄小的胡同，可是来不及了，几个魁梧的身影围了过来，他一下子被压倒在地，手被反背在身后，被铐上了手铐。

小家被从地上拖了起来，只听到一个警察在问：“是他吗？”

“是。”

小家循着声音望过去，他只看到了一个美丽的背影，没有看到那个清秀的脸庞。他没有怨恨她，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

“带走。”小家听到有人喊。

两位警察把小家架在中间走向警车，在被带上车的刹那，他回过头来，又望向了那座熟悉的奶茶店，他看到店老板正站在门前愣愣地望着他，他的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小家。”店老板大声喊道。

小家没有答应，扭过头来，冲着店老板微微一笑，转身上了警车。

责任编辑：刘照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