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助的深渊里，谁来救救我

贞真

方块是什么？它可以是小游戏里消除堆积的关键，可以是口袋里叮啷作响的硬糖，可以是南方巷陌染上潮绿的古砖，也可以是北方冰雪世界里将城堡搭建起来的剔透。在这儿，方块只是一张张心理卡片，希望你拿起时有所收获，放下后，再安安稳稳地走很长的路。

情绪不好的时候，我的宣泄方式是换头像、改个性签名。

高中最黯淡无光的那段日子里，我把个性签名改了后好长时间都没换：“梦想一说出口，我便觉得它摇摇欲坠。”

还有许多类似的句子，都带着某种黑夜里绝望跪倒、求生不得的狰狞情绪。

比如当时的我这样定义“希望”：“希望是最无力的两个字眼了，它不仅说明了过去的无力，也是现状的无力。”

比如“快乐”：“人麻木着的时候，连快乐都成了设定好时间的刻意安排。”

比如“离开”：“可能离开就喻含怀念。”

再比如“烦恼”：“烦恼的解决就在解决的那一秒，多简单。”

还有“喜欢”：“对于喜欢的事物，太弱是会被反噬的。”

为了什么写下的这些情绪宣泄式的句子，我已记不大清，只记得所有这一切发生的背景都是一片溺毙人的黑潮。

当我一步步从“软弱”“自卑”“狭隘”“敏感”中挣脱出来时，终于可以看清当时的我的心境。

年少时在乎的事情很少，但用情很深，因而容易伤心。“与朋友吵架”“被人误会”“老师冷眼”，这一切都化作了泥淖中上涨的泥水。人际关系上的不如意之于我来说，要远比“成绩下降”严重得多，只要有一点点就足以淹没我，让我痛苦得连那只手都伸不出来。

当往事如烟，我在翻看个性签名编写历史时，除了偶尔冒出“欸，写得还不错”的小自恋，更多的还是对现在的唏嘘和庆幸。

大抵心智都是需要淬炼的，摔得遍体鳞伤也因此铸就不破金身。摔跤、痛苦、求不得、绝望，这其实是一个体验“习得性无助”的过程。因为重复的失败而心灰意冷，进而自暴自弃、听任摆布、随波逐流。习得作为一种行为，知识可以习得，痛苦和绝望的心境亦可以习得。

后来看过许许多多种的“习得性无助”。有人是在学习上次次奋进、次次挫败，因而无助;有人是为了爱好，满腔热血、赤诚壮烈，飞蛾扑火般的，在追求过程中几欲起飞而不能，因而无助;还有人像我一样，在人际交往中，受伤到宁愿缩进蜗牛壳里蜷起来，也不愿意再试试伸手去感受另一只手的温度。

如果将“习得性无助”简化成一次次失败，想要打败这只怪兽，其实只需要一次成功。这成功不论大小，不分领域，只要能让你蒙上灰败的心破出一条缝隙，让这个讯息照进来就可以：哦，原来我也不是很差劲。

被质疑尚且痛苦，但如果自己都坚定不移、發自内心地质疑自己，那度己和被度都太过困难。

抖落一身泥水上岸后，我洗净双手，珍重再珍重地写道：“一定要成长起来，然后去拯救像当初的我一样敏感痛苦的人。”

这可能是曾经身处泥淖的我许过的愿，想要有人可以看出我平静表面下痛苦纠结的内心，想要有人来救救我。

要是没有，我告诉自己——请成为那样的人。

这亦是自救。

编辑/王语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