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慨放歌的壮士
2019-04-28王长军
王长军
泸州国际诗酒文化大会期间,长江边,一农家菜馆的露天庭院里,我和诗人黎阳,代红杰等正“把酒论道”,忽见一干人马浩浩荡荡杀进院子,男男女女足有十几号。为首的正是王跃强,高门大嗓地老远就打招呼,原来他和黎阳早就约好了,来前他们已经喝了一顿。
并桌子,插凳子,落座。二十多人围坐一团,大有梁山聚义厅的阵势。黎阳和王跃强就飙起英雄酒来,一口半杯,两口一杯,喝得众人喝彩,唏嘘,嚣叫,把酒杯也都高高地举起来。
长江水在哗哗地向东流,诗人们的酒也在哗哗地向东流。尼采的诗神和酒神精神,在中国,依然可以扎根,生长。
这就是我初识王跃强的一幕。其实,在此之前,我就读过不少王跃强的诗,包括庄伟杰给他写的评论,印象深刻。总体感觉,王跃强是当下诗坛独具诗歌姿态的诗人之一。换言之,他是避开口语、记实、叙述等戕害诗旨手法的诗人,他坚守情感和意象这两架马车,并策马驰骋在想象的大野之上,车上装满人性和神谕的辎重。
王跃强诗歌的内在品相,是向上的,高迈的。他的诗的视域总有凌空望远的广阔天地,他的诗思在山过山,在天入云,就像他常写的鹰,在一定的海拔高度上俯视人间。读王跃强的诗,你会感觉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你的灵魂抬升,而后又被人性的引力拉回大地。在这一升一降之中,你的所有困扰,都将被审美快感所拯救。
在我看来,关乎诗歌性命的要素,永远是言词,即语式,语感,语境的营造。艾略特对诗的言词的认知,我以为不无道理。他说,“每个词都各得其所,在各自的位置上支撑其它词,每个词不胆怯也不卖弄,新词与旧词从容交流,日常用语准确又不粗俗,书面词语精细且不迂腐,整个乐队和谐共舞。”这样的言词局面是个什么局面呢?我可以确定地说,达到如此言词布局的诗,一定是一首好诗。
王跃强的诗歌言词,语式,语感,语境是澄明的,有序的,和谐的,与艾略特所言说的言词境地,大抵吻合,这是一种语言修行的硬功夫。
我对评论他人作品始终抱有一种戒心。这一点我多少有些受苏珊·朗格的影响,对艺术解析之类不以为然。艺术品,尤其是诗,本是一个民族母语中最妙不可言的部分,不可言,是说艺术的堂奥唯有靠感觉(甚至第六感)来体会和领悟。直觉比言说更接近诗。不可言而言,正是评论家的存在方式。“不道破一句”这一东方美学原则,常常被我们破戒。所以我对评论他人作品,总是如履薄冰,生怕掉进以一己之见为圭臬的万丈深渊。艺术品的不可解析,诚如苏珊·朗格的著名比喻,一个美女,你只可整体欣赏她的体态,气韵,你甚至可以嫁接、虚构、扩大她的美,但你非要把她肢解,细看她的局部,结果会怎样,她变成了一堆死肉,她還美吗?诗的不可解析,刚好可以印证诗的不可译,原语种中妙不可言的诗歌DNA排序已被译者打乱,所以说任何伟大的翻译诗,都是译者的诗。
说了这么多,我是想强调,一首诗的欣赏,只可整体感觉,禅悟,而后进入审美主体独有的审美判断。
欣赏王跃强这一组诗,亦应如此。每个欣赏者,尽可凭借自己的生命体验,自由地进入二度创作。
王跃强的这一组诗,格调依然是向上的,高迈的,就像他的酒量那样,他诗中的乙醇度亦颇高,多读几遍也会醉。王跃强的诗歌磁场,会把你的铁石心肠吸了去,使它变软,变成电,在血管里流,最后点亮你的心脏。好诗的光芒,在太阳的光芒之上。
读王跃强的诗,总有一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亘古寂寥之感。诗人就像一个独行侠,更像一个慷慨放歌的壮士,且行且歌,诗人似乎已洞悉了命运的无常和最终的悲剧结局。哈姆雷特和荆轲式的悲壮意味,在诗行间氤氲而出。我们不难从《走在人间》,《雪鹰》等篇章中觉察到生死之间的峥嵘历程。而在《爱上今夜》,《相逢》,《我要的火》等篇章中,诗人又是如此炽烈地拥抱他的所爱,甚至拥抱“误爱,误解和误伤”。可贵的是,诗人并未就此沉沦,而是在人的辉煌的末日到来之前,抓紧时间,含泪带笑地爱,爱这荒谬的世界,爱这无常的生活,爱多舛的自我,爱不尽完美的他人,爱他人所爱。爱与被爱,多么奢侈的话题,只有诗人敢于撩开美杜莎的“面纱”,而不惮于化为石头。
在我看来,区别一个诗人和伪诗人的试金石,便是看他面对多少有些麻烦的世界,敢不敢爱,而不是恨。这世界需要悲悯之心。
来吧,朋友,就让我们为这多少有些麻烦的世界举杯,为她辛劳的天空和大地祈福!
“乐往必悲生,泰来犹否极。”这是我们的先师白居易,为抚慰我们的前途和命运,从遥远的唐朝发来的微信。
而在电影《列宁在1918年》里,列宁的卫士瓦西里早就说过: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
责任编辑:张永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