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灰

狄姝妤

花色小径，层层鞋印蔓延到时间的交接点，风信子的歌一路唱到墙角，回首，老家墙上的黑白照片，一切是否依旧？梧桐更兼细雨，我在黄昏凝眸，却只有单纯的色彩映入眼眶，奶奶，你在那边是否安好？

从小，我就好动。我爱用竹竿去惊扰檐下沉睡的燕子，看到雏燕们扑棱棱地飞起，黑色的羽翼闪烁着夺目的光彩；我喜欢忙于蚕床间，拾起那白色的蚕茧，高兴地把玩；我乐于在泠泠溪水间，摸起颗颗蛳螺，让它们变成餐桌上的美味……可，只要有你的黑糖糕在，我便立马乖乖坐着，不哭也不闹，像只待食的小鸟，可怜巴巴地望着，等着。

天知道，那时的黑糖糕于我意味着什么呢！它们胖胖的、圆圆的，仿佛一个个小娃娃。黑黑的、糯糯的，好像天上的云朵。

那时，我在厨房中看着你做黑糖糕，看着你的脸被夕阳染成暖橙色，风一吹，仿佛笑容都化在了阳光里。那时，我不懂爱究竟是什么。现在想起来，爱也许就是黑糖糕的颜色，简单却饱含幸福与温暖，足以抗衡生活中所有的严寒与风雪。

如今，我撑着一把黑色大伞，冒雨去看你，那边，也有雨吗？奶奶，我好怀念你做的黑糖糕啊！

“干吗呢？奶奶！”“抹香喽！”你笑了笑，又打开那晶莹剔透的、如贝壳般的包装，里面充溢着细腻的白色香块，你爱用你那尖尖的指甲盖轻轻一刮，你的面颊上就多了一抹白色，多了一缕香。

窗外飞雪，一串脚印踩出一串欢声笑语。银末纷纷扬扬，停落枝头，又倏忽飞下，装点了儿时最绝妙的记忆。我蹲下，和每一株小草呢喃，和每一朵野花软语。我抓起一把雪，向你扔了过去，你也用小雪球向我抛来，是那么轻盈，一点儿也不疼。或许，这样白的雪可惜了。想着，抓起一团，捧在手心，仰着通红的脸蛋，澄澈的眼睛微闭，用最虔诚的心意告诉无垠的天空——你是我的幸福。

如今，我捧着一束白色雏菊，在漫天飞雪之时去看你。奶奶，你墓碑上的积雪，我已为你拂去，现在是干干净净的了。这个冬季，你将不再寒冷！奶奶，我好怀念有你的日子，看着你扬起的嘴角，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开心！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灰白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在院落里，流进门槛，流进窗框，流进我小小的心房。时不时飘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将我整个身体包裹。院里那棵桂树在风中摇曳，仿佛在对我微笑问好。

朦胧月色下，是灰色带来的神秘感。你手执书卷，注视上面灰白的一字一行，教我一句一句地念，从“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院子里，总是我和你紧挨着的身影。在灰色的书卷里，你带我从大漠孤烟的塞北，到桃花流水的江南，领略到“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光，又体会到“落尽梨花月又西”的孤寂。我总在你不知名的歌谣中睡去，安稳而舒适。也许，你于我便如月光一般，虽不是明澈闪耀，却让我有莫名的安心与踏实。

如今，我穿着一袭灰色衣裙，漫步于艳阳天里，去看你。奶奶，我好怀念你清新的口音，好怀念你朗诵的诗词啊！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我采下大把的茶花祭奠那段芳华。虽然你已老去，我永远不会忘记黑色的深沉，不会忘记白色的圣洁，不会忘记灰色的典雅。在颜色的殿堂里，它们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它们会呵护着你，让你不再害怕，不再失落，不再孤獨。

奶奶，我坚信，你会化作一只蝴蝶，跃过这幅黑白相片，再回来看我，对吗？我知道，你期望看到我奔跑、跳跃，在成长的路上。

奶奶，你放心，在没有你相伴的日子里，我会坚强而快乐地去生活，直至与你相遇，而且，芳华不尽，年华未央。细碎阳光下，我会永远幸福下去，像童话一样。

黑白照片，还在墙上，黑白故事，还在上演。黑、白、灰的色彩，伴你老去，伴我成长。

奶奶，你在那边，一切安好……

‖江苏省溧阳中学附属初级中学‖指导教师：马雪琴

原来，爱是有色彩的。在作者的笔下，奶奶对于自己的爱化作了黑、白、灰这三种颜色，每一种颜色都代表着一段故事，一份情感。奶奶亲手做的黑糖糕对于儿时的作者来说，有着巨大的诱惑力，它可爱的外形、甜糯的口感，融进了奶奶无尽的关心与疼爱，在作者小小的心里种下了一粒关于幸福的种子；洁白的香块晶莹剔透，冬日的飞雪带来热热闹闹的世界，一抹白色，一缕清香，一串欢笑，这一切，都装点着作者儿时最绝妙的记忆；灰色呢？朦胧月光下，奶奶手执书卷，灰白的字体一个一个地走进了作者的心里，那诗词的美妙，那陪伴的温暖，带给那颗幼小心灵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欢乐与心安。 黑、白、灰，这三种色彩，串起作者儿时林林总总的回忆，也串起她与奶奶之间深厚的情感。除却角度的新颖，其真挚的情感更令人称赞。

【适用文题】爱的色彩；就这样，埋下一颗种子；怀念……（鸣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