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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乡村婚宴

2019-04-25赵越超

新青年 2019年3期
关键词:屯子婚宴盛宴

赵越超

乡村婚宴,在我的记忆里是一道传统文化的盛宴,是一道蘸满浓浓乡愁的盛宴,更是一道乡里乡亲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的盛宴。

记忆里的乡村婚宴是热闹而忙碌,隆重而喜庆的。八十年代初,我当时十来岁的样子,作为父母的特使,第一次参加屯子里高万里的婚礼。尽管我年龄小,但按照辈分,新郎还得管我叫叔呢,所以吃饭时,我坐在主宾位置。为了能够争取到这次婚宴,我和父母约定,挖十天野菜,放十天大鹅。那时农村生活条件还很差,饭菜里还没有太多的油星,能够吃上农村的酒席,完全是为了解馋。所以,婚宴前十天半个月掐着指头算日子,时间过得怎么这么慢呢!

办婚宴,对那时肚子都饿出青的孩子来讲那简直就是像过年一样欢喜。村里哪家什么时候要办婚宴,他们比媒人都清楚,天天扳着手指头数日子,可谓是度日如年。待到办婚宴那天来临时,平时睡到八九点的孩子会在五六点无须大人叫喊就一骨碌起床,跟随大人到办婚宴家帮忙。你可别小瞧乡村的婚宴,其实程序和样种比城里的酒宴还复杂、烦琐。此时,多少人手都不够。妇女切菜、洗菜,男人劈柴、招待,孩子则发挥身手敏捷的优势,负责挨家挨户把整个村子人家的桌椅借来。

农村人家办婚宴,很简朴,就在自家庭院摆开桌椅,支起炉灶,大师傅一边使劲地挥动大铲炒菜,一边用披在肩上的毛巾擦拭淋漓的大汗。而一些帮厨者更是各显神通,忙得团团转,相互配合,心有灵犀,共同做好婚宴开席的前期准备工作。

乡村婚宴上都有一个主事儿的人(东北称呼为大唠忙),按照主人的意见安排婚宴的整个过程。尤其是快到中午接近吃饭的时间,帮主人家招呼南来北往的客人,扯开嗓门子大喊:“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大家静一静,现在开始就座,准备开席了。”大唠忙一般是在屯子里有点权威,乡绅之类的。常常忙得喝不上一口水,主人还时不时地递给大唠忙两根烟,连声道“抽着抽着”!有的乡亲们陆陆续续地从田间地头直接赶回来,他们不会因为吃一顿婚宴而耽误了农时。于是,他们不拘小节,连在田间劳作脚上带的泥土都来不及洗掉,光膀赤膊带着泥土的芬芳来贺喜。婚宴的高潮是到了开席喝酒了。

乡村婚宴一般都是流水席,就是吃完就走的那种。一桌基本上8个人或是10个人。菜品一般都是12个菜,6个凉菜6个热菜。凉菜有花生米、豆腐丝、凉肘片、皮冻、虾片、猪肝、凉拌菜等等。热菜有肉炒芹菜、肉炒青椒、木耳白菜片、肉炒酸菜、热肘子、一条鱼,条件好的还有鸡鸭鹅等等硬菜,最后一道菜是赠送菜滚豆芽菜。意思是吃完就滚蛋了。这种叫法是公开的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最后上这菜的原因,但没有人去说破它,以免大家都尴尬。这也可能是一种习俗吧,但,无从考究!那时条件有限,不像现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能吃得到!

那时候的婚宴现场,基本上是自己家的农家小院,场面大一点的,就借助于邻居院子。长辈人有长辈人的桌,娘家人有娘家人的桌,婆家人有婆家人的桌,基本没有混淆。一般是一个菜不喝三个菜开扯。我虽然是小孩,但我是长辈,所以和几个大人一张桌。我是第一次参加婚宴,胆子小,故作斯文加之不熟悉其中的奥秘,加之我个头小胳膊短,等我想起动筷子,盘子里面咣咣咣!再后来上菜时,我干脆站起来,上个菜我就抢一口,抢不过,我干脆把菜盘子端了起来……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喝得昏昏欲睡,把整个婚宴一次次地推向高潮。男人们口无遮拦,吃饱喝足后凭借几分醉意,拍着胸脯嚷嚷:我不会醉的,我不会得罪人的。乡村是一块净土,讲者无心,听者无意,不经意间被触及的人此时也大人大量,权当他讲酒话,不予计较。更有意思的是,我们屯子有一个叫高红旗的,参加婚宴前的头一天不在家里吃饭,等参加婚宴的时候可劲吃可劲喝可劲造,以至于成为了全村的笑柄。有的第一轮没吃饱或是没吃够,又等下一轮上桌继续吃。

那时的农村缺少吃的,平时能吃上一块肥肉已是奢望了。遇上喝喜酒,能吃上一頓丰盛的饭菜,那就是神仙生活。一轮下来,基本上不会有剩菜剩饭,更没有“光盘行动”。

乡村婚宴从改革开放之初到新世纪新时代,40年间,在历尽数百年风雨沧桑后,终于从农家小院搬进了阔绰的饭店酒楼——这是乡村婚宴的历史性转折,也从另一个方面反映出改革开放给农村带来的巨大变迁。

是的,儿时的乡村婚宴渐行渐远,那不尽的乡情却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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