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字》和《简·爱》的女性意识比较研究
2019-04-25陈婷苑
陈婷苑
摘 要:《红字》和《简·爱》刻画了两个有别于传统女性的新形象,她們是男权社会中敢于维护女性尊严、勇敢追求真爱、大胆表达自身诉求和不断实现自我价值的女性意识代言人。她们的需求完全符合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从需求层次理论视角剖析和比较两位女主角自我意识的觉醒,对探索现代女性的成长具有重要的现实和指导意义。
关键词:红字;简·爱;女性意识;需求层次理论;比较研究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8153(2019)01-0059-04
霍桑的《红字》和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自问世以来就深受世界文学爱好者喜爱,小说中塑造的两位有别于传统的女性人物——海斯特和简·爱给广大的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们敢于在男权社会下抗争,敢于大胆表达自身诉求,敢于直面女性需求,勇敢追求独立、尊严、真爱和自我价值,使她们不仅成为当时探寻女性独立意识的引领者,还直接撕开了男权社会统治的一个口子。她们在不同时期、不同环境下的言行举止无不体现了她们当时的真实需求和精神诉求。本文尝试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剖析她们的行为动机,了解她们的真正需求,比较她们闪现的女性特质,让广大的读者更深入地了解两个女权主义先驱的新形象。同时,让大家把握一个时代的文化坐标,认识到一个时代和环境对女性意识的觉醒和发展所起到的作用。
一、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和《红字》和《简·爱》的女性意识
美国著名的社会心理学家马斯洛(Abraham Harold Maslow,1908-1970)在他的1943年《人类激励理论》论文中提出了著名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Maslows hierarchy of needs),他把人的需求分成五大类,从低级到高级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与爱的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的需求。马斯洛认为,人在低层次需求得到满足后就会转向寻求实现更高层次的需求,人通过追求和实现一层一层的需求来完成自身的成长。女性意识则是指女性对自身作为独立个体的价值和重要性的认同和感悟,强调女性要认识自我,追求独立和尊严,实现自我价值。自我意识关乎人对自身独立、需求等的注重,因此自我意识的产生与自我需求的意识密切相关,只有对自己的需求有个清醒的认识,才能产生自我意识的觉醒,并随着自我需求的层层递进,自我意识也得到不断发展。《红字》和《简·爱》的两位女主角虽生活在不同国度、不同时期的男权社会,但两位女主人公都与同时代的其他女性不同,她们不再满足于“家庭天使”的角色,不愿成为男性的附庸。生活环境的变化和生存压力让她们逐步认识到自身的存在价值,男权社会思想对她们的影响一步一步弱化,女性独立自主意识一点一点觉醒,她们在不断满足自己的需求中,促进了女性意识的萌芽和发展,尽管她们满足需求的方式不尽相同,但无不体现出了强烈的自我意识。
二、从“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比较《红字》和《简·爱》的女性意识
这两种需求属于较低级别的个体本能需求,一般还不能很好地体现自我意识,但它们是产生更高级别的需求和引导产生独立意识的必经阶段。
海斯特虽家道中落,但父母给她找了个老学究,让她衣食无忧;简·爱虽是孤儿,但舅妈供她吃住。从需求层次理论角度来讲两位女主人公的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是基本得到保障的,但随着两位女主人公对自身需求意识的增强,她们不再满足于最基本的保障,她们希望获得更好的人生体验。如海斯特在生理需求方面的要求提高了,面对丈夫齐灵渥斯的不解风情和莫名失踪,她没有像当时那些深受清教禁欲主义禁锢的妇女那样默默忍受,而是不惜犯下“通奸”这样的死罪以满足自己的需求。当“奸情”败露后,她极力抗争,为了维护自己的女性权利与当权派公然对抗。简·爱则一出场,就为了更好地实现自己的安全需求和舅妈一家起冲突。孤苦伶仃的简·爱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饱受舅妈和表哥他们的欺侮,为自己能免受长期的欺负,获得安全感,她决定奋起反抗,与表哥对打,控诉他的暴行,与舅妈顶嘴,表达对不公平对待的愤怒。海斯特、简·爱不再满足于一般的需求保障,她们公开与男权社会的代表人物对抗,她们开始作为独立个体关注自身的权利。
三、从“归属与爱的需求”比较《红字》和《简·爱》的女性意识
爱与归属的需求也叫做社交需求,是人类更高层次的需求。处于这一需求层次的人,渴望获得他人的爱与认同,希望在社会上有存在感和归属感。作为社会边缘人的海斯特和简·爱,她们尤其想获得朋友的认可、亲人的关心和爱人的真爱,她们的需求是一致的。
海斯特在“通奸”事件后遭到众人无情的抛弃,她觉得“在她与社会的一切交往中,没有一件事使她感到她是属于那个社会的。”[1]海斯特的行为在当时遭到了众人的排斥,她被社会边缘化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为了重新融入社会,海斯特进行了一系列的自我救赎行动。她凭借精湛的手艺自力更生并救济他人,慢慢赢得了人们的尊重和认同;她独自承担出轨的后果,成了情人的主心骨,赢得了爱人的信赖;她勇敢面对前夫的报复,最终前夫像亲人一样把财产留给了珠儿。在为满足需求与周围抗争的时候,她感受到了自己的个人价值和自我成就感,对自己和广大的同胞姐妹们的命运和未来有了全新的认识,使她一步一步脱离了世俗社会对个体自由的羁绊,自我意识开始萌芽觉醒。
童年的不幸遭遇使简·爱特别希望获得他人的喜欢和认可,因此,当她到了新环境罗沃德学校时,她想方设法摆脱以前不受待见的窘境。“我曾打算在罗沃德表现那么出色,做那么多事情,交那么多朋友,博得别人的尊敬、赢得大家的爱护,而且取得了明显的进步。”[2]就在简·爱以为一切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校长布罗克赫斯特的出现把她打回了原形。坚强的简·爱在海伦和坦普尔小姐的帮助下顺利度过了难关,海伦的友好和坦普尔小姐家人般的关爱让简·爱第一次有了归属感。舅妈一家的冷漠及舅妈家后来的变故使得简·爱对亲情的渴望一直得不到满足,巧遇表哥一家让她欣喜若狂,她毫不犹豫把自己继承的财产平分给他们,即使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拥有一笔财富以实现独立,从而可以和罗切斯特平等相爱。与意气相投的表哥一家相认使简·爱终于拥有了她梦寐以求的亲人,她觉得这是一份心灵的财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在追求爱情方面,简·爱的勇敢让她在追求真爱的路上一往无前。简·爱是“英国文学中第一位女子在男方向她表白爱情和求婚之前宣称她爱男方”[33]。她敢于爱上一个社会阶层远远高于自己的人,还敢在对方没表白前就主动向对方表达爱意,这在当时的社会是不可想象的。简·爱清楚知道自己对爱的需求并努力争取,她的执着追求不仅颠覆了男权社会中传统女性形象,还改写了女性在两性关系中的从属和被动地位。在追寻归属与爱的需求中,两位女主角都表现出了勇敢与执着,社会的残酷和人性的冷漠不但没有压垮她们,反而把她们的女性意识激发出来了。
四、从“尊重需求”比较《红字》和《简·爱》的女性意识
这种需求一旦成为了动力,就会让人充满能量,而这种需求一旦得到满足,就会让人对一切充满信心和热情,体验到自己存在的用处和价值。我们的两位女主角都在追求自尊和他尊的路上不断努力和争取,最终体验到了尊重需求得到满足后带来的极致感受。
海斯特的自尊多次遭到践踏,小说一开始就描写了海斯特因不可饶恕的“通奸罪”被统治当局示众,遭到世人唾骂和嫌弃。当权派的所作所为让两百多年后的作者霍桑都谴责这是极不道德的,是对女性天性和尊严的无情践踏和蹂躏。随后的日子里,海斯特无论走到哪都会遭到嘲笑和侮辱,甚至连自己曾经最亲近的前夫都没把她当人看,当他要海斯特为他们关系保密时就威胁她说“不管这种关系是爱是恨,是对是错!海斯特·白兰,你和你的一切都属于我。”[1]62在男权社会,女人被认为是男人的附属品,是他者。齐灵渥斯就把海斯特看成了自己的私人物品,没把她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思想的人。面对众人的唾弃,海斯特没有自暴自弃,没有逃离,她积极行善,人们的一句“这是我们的海斯特——我们城里自己的海斯特,她对穷人那么好心肠,对病人那么肯帮忙,对遭难的人那么关心!”[1]138表明海斯特重新获得了众人的尊重和完成了自我救赎。同时,前夫齐灵渥斯最后把自己的财产留给了珠儿,这些都极大地满足了海斯特自尊和他尊的需求。
相对于海斯特更多地希望获得他人的尊重,簡·爱更注重的是自尊自爱,她走的是一条执着追求自尊的的成长之路。当舅妈指责她说谎时,简·爱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公然和自己的衣食父母舅妈对抗,她在对抗中寻求自己的尊严;当她到了罗沃德学校,面对校长布罗克赫斯特恶意中伤,她不但没有被打倒,还昂起自己高傲的头,她在诬蔑中寻求自己的尊严;在追求爱情的路上,简·爱更是把自己自尊自爱的人格魅力发挥到了极致。当简·爱发现自己爱上了和自己的身份、地位、经济悬殊的男主人罗切斯特时,她总是不断告诫和提醒自己两人之间的差距,她不愿为了爱情牺牲自己的自尊。当罗切斯特扮成女巫来套取简·爱的想法时,她说到:“我可以孤单地生活,要是自尊心和客观环境需要我这样做的话”[2]201当罗切斯特拿英格拉姆小姐再一次试探她时,她怒气冲冲地说出了让世人为之震撼的一通话,其中一句“我们站在上帝脚跟前是平等的”被认为是简·爱维护女性尊严、追求男女平等爱情的宣言。最后,当简·爱决定不顾一切嫁给罗切斯特时,疯妻子秘密的暴露,让她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她毅然选择了逃离。马斯洛认为,满足自我尊重的需要,会导致自信、价值和能力体验、力量及适应性增强等多方面的感觉,而阻挠这些需要将产生自卑感、虚弱感和无助感。[4]罗切斯特的试探和隐瞒深深地刺伤了简·爱的自尊心,让她倍感无助和失望,离开成了她维护自尊的无奈选择。一路走来,简·爱时刻把尊严视作高于一切的东西,她说:“我关心我自己,愈是孤单,愈是没有朋友,愈是无助,那我就愈是自尊。”[2]319两位女主角在追求尊重的道路上,获得了满满的正能量,让她们对自己及广大女性同胞的明天充满信心和期待。
五、从“自我实现需求”比较《红字》和《简·爱》的女性意识
自我实现需求是最高层次的需求,马斯洛认为自我实现的需要是“一种自我发挥和完成的欲望。”[5]这是人人都必须忠于不能违背的一种本性需求。处于自我实现需求阶段的人会尽一切努力实现自己的潜力,使自己成为精神上臻于真善美合一的人,成为自己期望的人。海斯特和简·爱面对生活中的种种磨难,她们没有妥协,没有屈服,而是竭尽全力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和价值。她们物质上追求独立自主,精神上追求真爱,虽然结局不一定圆满,但并不影响她们对女性自我意识的追求与建构。
海斯特能实现自我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她的刺绣手艺,精美的刺绣在奉行朴素节俭的清教社会深受各个阶层喜欢,这个手艺不仅架起了海斯特与各个阶层联系的桥梁,还为其实现经济独立和思想独立提供了可能。高超的手艺使海斯特能养活自己和珠儿,救济困难的同胞姐妹,宣泄自己的情感,重新认识自我、实现自我,并找到女性的生存价值。正如马斯洛认为的那样自我实现者会对他人满怀爱心,并把这种爱心扩及全人类而不仅仅局限于关心他们的朋友、亲人。实现自我的海斯特就从关注自身的遭遇上升到了对广大女性同胞命运的思考,她积极为女性谋出路和绘制美好的蓝图,她像女先知一样为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妇女们指引方向,让她们相信未来的男女将更加公平,女性将获得更多的权利和幸福。
而《简·爱》中的简·爱则通过刻苦学习成为家庭教师实现了自食其力。童年的厄运和舅妈一家的虐待,让简·爱过早地尝尽了生活的艰辛和世间的人情冷暖,小小年纪的她走上了独自求学的道路。在罗沃德学校,简·爱更是在饱受肉体和精神的折磨下,度过了艰难的八年时间。罗切斯特的一句:“八年!你的生命力一定是够顽强的”[2]121让人深切感受到简·爱坚强的意志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这和她的童年经历不无关系。童年的简·爱就认为贫困是堕落的别名,她从小就渴望自己经济独立,正是从小的信念支撑着她在有地狱之称的罗沃德坚持下来并成才,走上了靠知识改变命运的道路。独立自主的简·爱认为女人不应该只专注于家务事,依赖男人生活,要敢于争取自己的权利,更要帮助广大女性争取权利。简·爱和海斯特一样,从关注自身的权利、地位到关心广大女性同胞的命运和未来,她们把自己的爱心扩及全人类,她们的女性意识发生了质的飞跃。
爱情不仅是女人出于天性本能的要求,更是作为女人肯定自我完成自我的一种生命实现方式[6]海斯特对爱的坚贞和渴望是其追求自我价值的最执着的方式。为了爱情,她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爱情,她敢当众对当权派说不;为了爱情,她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耻辱达7年之久;为保护爱人,她与前夫齐灵渥斯斡旋。爱人死后,她仍选择留下和守护。到最后似乎一无所有,但其实她赢得了整个世界。她赢得了爱人的真爱,她赢得了众人的认可,她的抗争让统治者阶层黯然失色,她的执着成为女性追求真爱的典范。
简·爱对罗切斯特始终如一的爱同样令世人为之动容。刚开始,追求男女平等的简·爱不断提醒自己与男主人的距离,压抑自己的情感。随着交往的深入,简·爱决定冲破阶层和世俗嫁给男主人,却发现自己是情妇的身份。自尊心严重受挫的简·爱选择了转身离开,在她饥寒交迫、失魂落魄时遇见了优秀的圣约翰,却果断地拒绝他的求婚,最后与一无所有并身患残疾的罗切斯特长相厮守。对爱的坚守和忠贞让简·爱在一波三折的爱情中守得云开见月明。简·爱没有在生活困顿之时放弃自己对真爱的追求,时刻保持着女性自我意识的独立和自由,因为她坚信追求男女平等的爱情、婚姻是她实现自我价值的最高需求。面对纷繁复杂的当今社会,女性如何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和抵得住诱惑,做一个独立、自强的女性,100多年前的海斯特和简·爱很好地给大家上了一课。
六、结语
《红字》和《简·爱》虽分别出自不同国家、不同时期、不同性别的作家之手,但两位作家都将笔触伸向了同一个社会问题——女性权利和地位问题,一个足于让当时社会为之震撼的社会话题。今天,当我们从不同角度重读经典时,仍然收获颇丰。小说中的两位女主角为了满足自身的需求和维护自身的权利敢于同男权社会作斗争,她们在不断满足自己的需求和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过程中,实现了蜕变和成长。虽然她们对自身权利的追求都还局限在家庭内,并未涉及社会、政治等方面,也就不可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但她们表现出来的女性意识无疑是推动女性解放的强心针。她们的独立精神、她们的爱情观、她们对女性的思考对现代女性仍有着重要的现实和指导意义。
[参考文献]
[1]霍 桑.红字[M]. 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
[2]夏洛蒂·勃朗特.简·爱[M].黄源深,译. 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
[3]方平. 简,是你向我求婚的[J] . 名作欣赏,1989(5):45-46.
[4] 马斯洛.马斯洛人本哲学[M].唐译,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3.
[5] 马斯洛.马斯洛人本哲学[M]. 成明,译.北京:九州出版社,2003:57.
[6] 徐 珊.何处是归程[J].文艺评论,199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