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趣
2019-04-23潘姝苗
潘姝苗
季节变了,花草鸟虫说了算。秋天刚刚到,万物就露出清浅透明的样子,让人愉悦。
晴天碧落,不染纤尘,采一把开心,做梦的引子。墙根的蛐蛐儿唱着秋曲,听不出告别的忧伤,句句都在逗趣。凡尘几多精彩、几多无奈,关它何事?格物致知,动物有它打发时日的方式,人类何尝不是想着法子解闷娱乐?
蛐蛐学名蟋蟀,南方人送它个更雅的称呼,叫“促织”。关于蟋蟀,最早的记载在《诗经》:“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这位民间的歌手,真真何处不是它吟唱的地方?杜甫以它为知音:“促织甚微细,哀音何动人。草根吟不稳,床下夜相亲。久客得无泪,放妻难及晨。悲丝與急管,感激异天真。”白居易借它念故乡:“闻蛩唧唧夜绵绵,况是秋阳欲雨天。犹恐愁人暂得睡,声声移近卧床前。”李清照用它散离愁:“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斗蟋蟀,一种古来已久的民俗活动,雅俗共赏。人在捉蟋蟀时大多能够亲近自然,于夜深人静或是清晨旷野之处享受清新空气、万籁俱寂,顿时心旷神怡、宠辱皆忘、百病尽除。旧时视玩斗蟋蟀为一种文化,宁津等地还有酷嗜蟋蟀者,从小练就不凡身手,身怀绝技的人只须手持一根须草,就能极尽逗引之能事。他看似不经意的一撩拨,哪怕已十分疲惫的蛐蛐儿,也会兴奋异常,立马变得骁勇善战。
斗蟋蟀虽好玩,但也有人因赌输赢而乐极生悲。《济公传》里曾有记载:一天,济公拿木匠张煜仅剩的三百钱买来三只蟋蟀,去找作恶多端的罗公子,并扬言他的蟋蟀能斗大公鸡。最终蟋蟀果然斗败了公鸡,罗公子当即花两千两银子买下这三只神奇的蟋蟀,并把它们视若珍宝。一次蟋蟀出逃,他急忙追扑,蟋蟀的叫声在哪里,他就拆到哪里,顷刻整个相府倒塌,恶人得到惩罚。
《红楼梦》中有一回写傻大姐捉“促织”,结果在园子里的山石后面拾到一个“五彩绣春囊”。绣春囊上面有两个人,傻大姐见了以为是“两个妖精打架”。巧遇邢夫人,邢夫人一接过来就吓得连忙死紧攥住,塞进袖里带走了。邢夫人是存了心去整凤姐,岂知那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想把你琏二奶奶往绣春囊里装?瞎了狗眼,你们谁也别想干净!”一只小蟋蟀引出了一场席卷贾府的大抄捡,继而引出大观园里的各种丑剧和悲剧,残杀了无辜的晴雯和司棋。一只小蛐蛐,竟使尘间芜杂的纷争矛盾、是非真相大白于世。
蟋蟀悲秋菊,切切动哀音。小虫虽小,雅趣不少。玩虫既含自然科学、诗情画意于其中,又蕴历史情节、哲思学理。它涵盖了人们对生命的探讨,对世俗的质问,以及对天真的寻味。那里有白居易夜深闻蛩的孤独思乡,有苏东坡与其弟同游南山的酣然醉梦,有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懵懂无邪,一个个故事带我们告别纷杂凡尘,找到了一处诗意的栖居。
(编辑 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