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与余秋雨
2019-04-22东鲸
东鲸
人们只看到晁错是因忠心耿耿而死于非命,不知他招致横祸也有自身原因。晁错深谋远虑,但他的深谋远虑是对国家的,不是对自己的。
我们这个民族之所以历尽苦难却屹立不倒,我们民族的文化之所以屡遭毁坏却延绵不绝,原因之一是几千年来总有人认死理。
历史学者易中天不太瞧得上文化学者余秋雨,在很多场合,他都点名不点名地表达过嘲讽、揶揄。比如他在《帝国的惆怅》一书中,借着夸奖别人,又不点名地贬了余秋雨一次,“前两天重读了夏坚勇先生《湮没的辉煌》一书。我一直认为,夏先生的历史大散文,无论气度还是识见,都在某先生的文化大散文之上,但影响和销量不可同日而语。这不公平。”
夏坚勇先生的书,我没看过,余秋雨的书倒读了五六本,易中天的《帝国的惆怅》则刚刚看完。同样写历史,易中天喜欢深究细节、因果,联系现实。比如他写西汉政治家晁错。一般人对晁错的了解,不过是他主张削藩,引发七国之乱,当了替罪羊。通过易中天的讲述,我们才知道晁错是被骗到刑场的,且挨了腰斩。这便是易中天对细节的深究。
此外,易中天从个体角度。找了找晁错的悲剧之因。晁错有学问、有才华、有思想,不甘寂寞。但在易中天眼里,晁错“只适合做政论家,不适合当政治家”。易中天列出几个根据:晁错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晁错太执着,晁错为了理想义无反顾。不必举例子,对中国文化有一定了解的人,都会知道这种人在官场、职场都不大吃得开。晁错死于当时混乱的政治格局,也死于自身性格。用易中天的话说,“历史选错了人”。
读易中天的书相对比较容易,他都用大白话叙述,只要有初中水平,就可以顺利地把他的书读完。这对普及历史文化是很有好处的。
我只是一直搞不清,易中天为何瞧不起余秋雨。两人都写历史,该惺惺相惜才对,至少该互相借鉴。也许真的是文人相轻?同行是冤家?但这又无法解释易中天对同行夏坚勇的喜欢甚至推崇。也许另有原因,不提也罢。要提最好提一下两人的写法。老实说,如果想单纯了解历史,看易中天的书不失为最佳选择,我们能从他的笔下看到历史细节、历史因果,还有历史对现实的映射。但要想多得到一些东西,余秋雨的书值得首推。
比如写宋代,易中天《变法帮了腐败的忙》一文告诉我们,当年熙宁变法的失败,宋神宗和王安石都有责任:宋神宗急功近利,急于求成;王安石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前半段是对历史老老实实的揭示,后半段是阐释、生发,总结教训,其中不乏真知灼见,但一直是中规中矩的。
作为曾经的小说业余作者,如果把易中天和余秋雨的书同时放在我面前,我会首选余秋雨的书。这或许跟余秋雨作品的文化味兒有些关系。文化味儿是从哪儿来的?是诗性的文笔流露出来的。比如《苏东坡突围》,用了“突围”这样鲜活的动词作标题,这在余秋雨笔下很平常,在易中天那里实不多见。还有正文,余秋雨在《苏东坡突围》的最后写道:
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勃郁的豪情发过了酵,尖利的山风收住了劲,湍急的细流汇成了湖,结果,引导千古杰作的前奏已经鸣响,一道光线射向黄州,《念奴娇·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马上就要产生。
这是文化大散文的写法,属于余秋雨。
属于易中天的笔法很老实,比如他写晚唐的《小太宗与大败局》,结尾是:执掌朝政这13年,宣宗是没闲着。但他应该知道,自己总会有“闲下来”的时候,而且会“永远闲下去”。也许,他不会这样想。一个不顾前车之鉴,坚持要吃“长生不老药”的人,怎么会想到那一天呢?
历史从来都是让后人见仁见智,对历史的叙述和抒怀,同样也应该是各式各样。读者能从易中天和余秋雨的文章里各取所需,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