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火箭军武器装备建设回顾

立文

“伟大的变革—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型展览”在国家博物馆展出，引发国内外众多媒体的广泛关注。在国防和军队建设专题展区，火箭军的现役导弹装备模型集中亮相，展示了火箭军先进的核常兼备武器装备体系和与日俱增的中远程常规精确打击作战实力。

自力更生发展导弹核武器

在新一轮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中，中国人民解放军形成了全新的五大军种力量构成，火箭军是其中之一，在2015年12月31日正式组建。火箭军的前身是第二炮兵，是享有军种属性地位的独立兵种。第二炮兵领导机关成立于1966年7月1日，由国务院总理周恩来提议命名为“第二炮兵”，走过了先有战略导弹部队后有战略导弹部队领导机关的发展历程。

导弹是中国“两弹一星”（导弹、原子弹和卫星）事业发展的重要起点。1955年1月15日毛泽东主席主持召开中共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作出了发展原子能事业、研制原子弹的决策。随后国务院、中央军委即开始研究发展导弹技术的有关问题。经过充分论证，特别是经从美国返回的钱学森和哈军工任新民教授等专家建议，中央军委于1956年5月26日作出了发展导弹的决定，同时决定成立导弹研究院等研究管理机构。中国政府向苏联提出援助的请求并得到回应，苏联同意提供两枚导弹样品供教学使用，接收50名中国留学生到苏联学习火箭专业，同时选派5名教授来华教学。1956年国务院研究制定的《1956—1967年科学技术发展远景规划纲要》确定了12项重点任务，原子能技术、喷气与火箭技术、半导体技术、电子计算机技术、自动控制技术等五项国防科技重点任务被放在了前列。1956年10月8日，国防部第五研究院（简称五院，中国航天导弹工业的发源地）成立，钱学森任院长（后来他主动请求改任副院长专门主管技术工作），开始着手仿制苏联Р-2液体燃料近程弹道导弹。

我军地地战略导弹部队成立较早，与我国导弹事业的创建和发展相同步。1957年12月9日中央军委决定由炮兵和国防部五院组建炮兵教导大队，为创建地地战略导弹部队培训指挥、技术干部，其后接收了从苏联引进的Р-2弹道导弹。1959年7月炮兵教导大队在完成培训任务后撤销，炮兵领导机关将炮兵教导大队一营的一个发射连及专业分队扩编为第一个地地导弹营。1960年3月后，又在一些军区组建了地地导弹营。

中国地地导弹部队组建后不久，即遇到了第一道难关。1959年6月20日苏联提出暂缓向中国提供原子弹教学模型和图纸资料，实际上单方面撕毁了两国1957年签订的国防新技术协定，1960年8月又撤走全部援华专家，带走了许多重要的设计图纸和有关资料并停止提供各种设备、关键部件和重要物资。在这种情况下，党中央作出了自力更生研制原子弹、导弹的决策。1960年初中央军委进一步明确了“两弹为主、导弹第一”的国防尖端技术发展方针，当年11月和12月，中国仿制的东风-1号近程地地导弹进行了3次发射试验并全获成功，完成了仿制工作，锻炼了技术队伍，初步建立了科研、生产协作网络，为后来自行研制中近程地地导弹打下了良好基础。

1960年春，国防部五院把研制工作重点转向东风-2号液体中近程地地导弹上。东风-2号导弹是在Р-2近程导弹基础上改进设计的，提高了火箭发动机推力，使射程提高近一倍。第一发导弹在1962年3月21日进行首次飞行试验时失败，之后通过整改促使导弹研制工作走向了正规化、科学化。1964年6月至7月进行了3次飞行试验，尔后接连进行8次飞行试验，均全部成功。1966年10月27日中国用东风-2号改进型导弹运载真实的核弹头，成功地进行了第一次导弹与原子弹的“两弹结合”发射试验，初步形成了战略核打击能力。

1964年1月31日地地导弹营改编为地地导弹团，当时战略导弹部队主要使用苏制Р-2近程弹道导弹和国产仿制近程弹道导弹进行教学和训练。1966年开始换装国产中近程弹道导弹。1967年成立了第二炮兵领导机关。20世纪70年代初，第二炮兵部队开始装备国产东风-3号中程弹道导弹，较快形成了作战能力，逐步发展成为初具规模的独立兵种。20世纪80年代初，第二炮兵核导弹部队陆续装备东风-4号远程彈道导弹和东风-5号陆基洲际弹道导弹，组建起装备近程、中程、洲际弹道导弹的地地战略导弹部队以及作战保障和技术勤务部（分）队。1982年9月，第二炮兵的作战编成调整为导弹基地—导弹旅编制体制，突破了以往沿用的陆军体制。

核导弹实现跨越式发展

火箭军是中国战略核力量的主体，承担着陆基战略核威慑与核反击的作战使命，战略核导弹装备是火箭军的重要基础。长期以来火箭军部队建设和装备发展始终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1984年10月1日国庆35周年阅兵式上第二炮兵首次公开亮相，展示了东风-4号和东风-5号弹道导弹等主战装备，引起了全世界的广泛关注。

作为中国第一代陆基地地导弹和战略核武器的运载工具，东风-4号远程导弹和东风-5号洲际导弹都是液体燃料弹道导弹，体积大、设备多，需要在发射之前加注推进剂和氧化剂，发射准备时间较长，快速反应能力受到较大限制，仅表明中国初步具备了远程和洲际战略打击能力，但与世界先进水平相比差距较大，当时美国和苏联（俄罗斯）等主要国家已经大量换装了固体燃料洲际弹道导弹。

1999年10月1日国庆50周年阅兵式上，走在地面装备方队最后的“压轴主角”是第二炮兵战略核导弹方队，由3辆东风-31洲际弹道导弹发射车组成。这是中国首次对外公开展示陆基机动发射的洲际弹道导弹。从第一代液体燃料洲际弹道导弹到第二代固体燃料洲际弹道导弹，从地下井发射方式到陆基机动发射方式，导弹核武器真正实现了“小型化”和“跑起来”的发展目标，第二炮兵的陆基战略核威慑与核反击作战能力得到快速提升。

2009年10月1日国庆60周年阅兵式上，走在地面装备方队最后的“压轴主角”仍然是第二炮兵战略核导弹方队的12辆东风-31A洲际弹道导弹发射车。作为东风-31导弹的升级版，东风-31A在射程上大大延伸，并在快速发射、综合突防、有效毁伤、信息化等作战能力上实现了全面提升，进一步强化了中国陆基战略核威慑能力。

2015年9月3日，在纪念中国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庆典上，东风-31A和东风-5B等新型洲际弹道导弹再次亮相，而“明星”首推东风-5B多弹头洲际弹道导弹。作为在地下井里发射的第一代东风-5液体燃料洲际弹道导弹的增程型和升级版，东风-5B有了更多的现代化特征，与在国庆35周年阅兵式上首次公开展示的东风-5导弹不可同日而语。而阅兵解说词也明确指出这是可以携载分导式多弹头的洲际弹道导弹，表明第二炮兵已经具备了多目标打击的作战能力和对抗反导拦截的综合突防能力。

在2017年7月建军90周年阅兵式上，改进型东风-31A导弹武器系统再次成为亮点。伴随着改革开放的伟大征程，火箭军在陆基战略核导弹装备上实现了跨越式发展，地下井发射的陆基液体燃料洲际弹道导弹从第一代跨越到分导式多弹头的新一代，达到世界先进水平的陆基机动发射固体燃料洲际弹道导弹的数量和质量大幅提升，战略导弹实现了“藏起来、小起来、跑起来”的目标，战场生存、快速反击、精确打击、多目标打击和突破反导系统等综合作战能力显著提升，建立起了可靠可信的陆基战略核威慑与核反击能力。

从单一核导弹发展到核常兼备

改革开放初期，第二炮兵只装备单一的核导弹，重点担负陆基战略核威慑与核反击作战任务，部队规模较小。在改革开放40年里，第二炮兵武器装备实现了从单一核导弹到核常兼备、从以液体燃料弹道导弹为主到以固体燃料弹道导弹为主的转型发展升级。

1980年9月伊朗和伊拉克之间爆发战争，在两伊战争后期，双方发动“导弹袭城战”，伊朗使用引进的“飞毛腿”战术弹道导弹直接攻击伊拉克首都巴格达，而伊拉克则在西方国家帮助下对“飞毛腿”导弹加以改进和增程后用于攻击伊朗首都德黑兰，大规模的导弹战终于迫使战争双方走到了谈判桌上。1991年海湾战争中，面对多国部队强大的空中攻势和电磁攻击，伊拉克丧失制空权后陷入被动挨打境地，但伊军在1月17日战争发起后1小时至2月28日停战前2小时先后发射88枚战术弹道导弹，对以色列、沙特阿拉伯、卡塔尔等境内的目标进行远程打击，其中2月25日有一枚导弹落在了宰赫兰机场附近的美军兵营里，炸死28名、炸伤100多名美国大兵，这也是整个海湾战争期间美军最大的一次战场伤亡。

两伊战争和海湾战争让“飞毛腿”导弹名扬天下，中国导弹工业部门也从中看到了新的发展方向，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立项研制战术弹道导弹。在1999年国庆50周年阅兵式上，第二炮兵展示了两种新型常规导弹—东风-11和东风-15近程战术弹道导弹，首次向全世界公开展示了常规精确打击能力，也开启了第二炮兵从单一核导弹装备向射程衔接、核常兼备导弹装备体系的转型发展。

20世纪90年代中期，中国空军刚刚开始换装引进的第三代战斗机苏-27，但空军的空中作战装备的整体水平与周边国家和地区相比产生较大反差，远程精确打击还是我军的“短板”。在这种情况下，第二炮兵战术弹道导弹成为重要的远程精确打击主战装备，在1995年8月“神圣-95”演习和1996年1月“联合-96”演习中，第二炮兵的东风-15战术弹道导弹发挥了重要的警示威慑作用，充分显示了跨越海峡的精确打击作战能力。

在2009年国庆60周年阅兵式上，改进型东风-15A和东风-11A等新型近程战术弹道导弹武器系统再次亮相，东风-21C核常兼备中程弹道导弹也公开亮相，充分展示了第二炮兵射程衔接的中近程精确打击作战能力。这几种新型弹道导弹在反应能力、命中精度、突防能力、毁伤能力等战术技术指标上都有显著提升，可以用于摧毁从几百公里到一两千公里范围内的各种类型的地面固定目标。

在2015年抗战胜利日阅兵式上，新一代的东风-16中近程弹道导弹、东风-21D和东风-26中程弹道导弹公开亮相，不仅大大延伸了陆基精确打击的射程范围，而且形成了打击大型海上移动目标的作战能力。这是传统弹道导弹所不具备的动目标打击能力，表明中国在弹道导弹技术创新发展上走在了世界前列并形成特色。

东风-26是火箭军第一种通用型系列化中远程弹道导弹，可以执行核打击和常规打击双重作战任务，还可以像东风-21D那样打击海上大型慢速运动目标。2017年在朱日和基地举行的建军90周年阅兵式上，这几种新型导弹再次闪亮登场。2018年初，国防部发言人证实火箭军部队已经批量装备东风-26中程弹道导弹。不久前，中央电视台还播放了火箭军东风-26部队进行野战条件下发射训练的实况录像，表明其已经形成了作战能力。

从弹道导弹发展到巡航导弹

弹道导弹与巡航导弹在飞行弹道和弹体结构上有明显不同。弹道导弹靠火箭发动机提供动力，在初始段进行有动力飞行，火箭关机后进行无动力惯性飞行，到达弹道最高点后在地球引力作用下自由下落，再入大气层打击目标。传统弹道导弹的飞行弹道通常为抛物线自由落体弹道，洲际弹道导弹则普遍采用末端再入机动式弹头。巡航导弹则在大气层内进行全程可控式有动力飞行，通常使用小型化涡扇发动机或冲压发动机等吸气式发动机，导彈只携带推进剂，与空气中的氧气结合燃烧产生推力以克服飞行阻力，靠弹翼结构产生气动升力以克服自身的重力，保持等高度等速度的巡航飞行状态。

正是由于飞行弹道不同，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各有特点。弹道导弹突破大气层的束缚，可以实现远程快速打击，即使是上万公里的洲际射程也只需要飞行半小时左右，而且具有较高的突防能力，目前仅有少数国家在役装备使用有限的几种陆基和海基反导系统有可能对付弹道导弹的突袭。巡航导弹则主要利用低空飞行、弹道规划、地形跟踪、防区规避、隐身技术等综合手段，也可以具备较好的低空突防能力，但飞行速度较慢，打击上千公里外的目标需要飞行一两个小时。但巡航导弹通过采用惯性制导+地形匹配制导+卫星导航+景像匹配制导等多种复合制导方式，可以实现对中远程地面固定目标的高精度命中，圆概率误差为米级。而战术弹道导弹如果仅采用惯性制导，圆概率误差通常为百米级，若采用先进的复合制导系统，命中精度也可达到几十米。

在1991年海湾战争中，美军除了动用强大的空中作战力量进行高强度空袭外，还在战争初期从美国本土出动B-52H战略轰炸机发射35枚AGM-86C空射巡航导弹，美国海军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和洛杉矶级攻击型核潜艇发射288枚BGM-109“战斧”巡航导弹，对伊拉克地面目标进行远程精确打击。海湾战争让世人再次领略了巡航导弹的威力。这些年来，美国海军累计发射2000多枚“战斧”巡航导弹，打击伊拉克、南联盟、苏丹、阿富汗、利比亚、叙利亚等目标。

常规巡航导弹已经成为信息化战争中重要的远程精确打击武器和精确作战的首选方式之一。2015年9月底俄罗斯军队发动了对叙利亚境内恐怖武装的军事打击行动，俄空天军的图-160、图-22M3和图-95MC战略轰炸机发射Х-101远程空射巡航导弹，俄海军作战舰艇多次发射“口径”-NK远程巡航导弹。“口径”（西方称“俱乐部”）是俄罗斯革新家设计局为俄海军开发的巡航导弹系列，包括3M-54系列反舰导弹、3M-14系列对陆攻击导弹和91R系列反潜导弹三类。3M-54系列反舰导弹于2000年开始配备在基洛级常规动力潜艇上，主要执行水下反舰攻击任务。最新改进型号3M-14和3M-14T“口径”-NK（舰载型）对陆攻击巡航导弹于2015年开始列装，射程最大超过2000公里，采用“惯性制导+GLONASS制导+高度/地形匹配制导+主动雷达末制导”的复合制导体制，命中精度高，刚入役便在俄军打击叙利亚恐怖组织的军事行動中多次运用，通过实战充分检验了该型导弹的作战威力。2015年10月7日，俄海军1艘猎豹级轻型护卫舰和3艘海防舰从里海首次发射26枚3M-14T巡航导弹，途经伊朗、伊拉克等国领空后准确命中约1500千米外叙利亚境内的所有11个预定目标。2017年10月5日，俄海军基洛级潜艇在地中海水域发射10枚3M-14巡航导弹，再次准确击中了叙利亚境内恐怖组织武装的目标。目前俄军还在升级改进射程达4500公里的新型“口径”-M（地面发射型号）巡航导弹。

中国导弹工业部门展开巡航导弹的技术攻关，先后突破了小型涡扇发动机等关键技术，研制生产了先进的巡航导弹，第二炮兵率先列装长剑-10陆基巡航导弹，后经改进成为空军轰-6M和轰-6K等轰炸机配套的长剑-20远程空射巡航导弹，在2009年国庆60周年阅兵式上该导弹家族的首批两个主要成员均登台亮相。第二炮兵长剑-10陆基巡航导弹首次公开展示，一辆发射车同时载有3具导弹发射箱，战术技术指标和整体作战能力均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在2015年抗战胜利日阅兵式上，改进型长剑-10A陆基巡航导弹首次亮相。这几种新型巡航导弹的服役使用，标志着火箭军部队已经完全具备了米级精度目标命中毁伤效果的中远程精确打击能力。

火箭军是我国战略威慑的核心力量，是我国大国地位的战略支撑，是维护国家安全的重要基石。在新时代，火箭军牢牢把握自己的职能定位和使命任务，按照“核常兼备、全域慑战”的战略要求，全面增强可信可靠的核威慑和核反击能力，加强中远程精确打击力量建设，增强战略制衡能力，努力建设一支强大的现代化火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