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江溯源
2019-04-20撰文章志辰摄影陈健
撰文_章志辰 摄影_陈健
鹭江,在厦门,是一个活力十足的词根儿,可以轻松混搭出道路、小学、宾馆、楼盘、游艇、派出所、公证处、街道办事处,家喻户晓。鹭江,有时只是一片海,人们常指着鼓浪屿与轮渡之间几百米的水道,“这就是鹭江”。
鹭江,作为厦门的别称,源远流长。厦门“鹭”系列地名,包括鹭江、鹭门、鹭岛、鹭洲、鹭屿、鹭左、鹭城,皆缘于此岛地形曾经酷似展翅飞鹭。“鹭”从形来,大致始于明代嘉靖万历年间,其时倭夷骚扰不断,海防军务对于地形地图更为重视,瞭望海域地形或成为常态,最有说服力的莫过于池显方《冬游洪济山》一诗,指出“洲形如飞鹭”的论断。“鹭”从形来,还可从乾隆时期厦门岛老地图也可得到佐证,大致高崎为鸟首,浮屿、五通各为两翼,岛的南半部则为鸟的躯干。
傅池两家是明季鹭岛名门,傅钥号“鹭门山人”,池显方的叔叔池浴沂号“鹭洲”,之后还有杨秉机号“鹭岛遁人”,阮旻锡号“鹭岛遗衲木庵”,此般“鹭”痴,无不饱含乡土情结。池显方,作为厦门史上最有成就的诗人,他在《大同赋》设定一个“鹭”先生的角色,一问一答地描述同安县的山水风物,在《晃岩集》更是多处提及鹭江、鹭门等地名。查阅厦门地方古籍,池显方委实为厦门“鹭”系列地名的最有力推手。
时至明末清初,郑成功政权倚靠厦门、金门诸岛,树起“抗清复明”大旗,诸多明季遗臣文人云集金厦两岛,知名的就有曾樱、徐孚远、王忠孝、陈士京、张煌言、沈佺期、卢若腾等,他们留下不少诗词文章,如张煌言《奇零集》《冰槎集》、卢若腾《岛噫集》、杨英《先王实录》等,在战争岁月里延续着文脉,也延续着鹭江、鹭岛等地名。纵观池显方、阮旻锡等本土文人诗作,时常出于韵律平仄需要而选择鹭江、鹭岛、鹭门等不同名称,不独鹭江。
清初,战争让闽南沿海生灵涂炭,清廷厉行禁海迁界以及留发不留人的号令,极为不得民心。闽南士子深受儒家传统的熏陶,常怀去国怀乡、眷念前朝的情结,以致到了乾隆中期编撰厦门首部地方志书时,书名肯定颇为思量——在文字狱盛行的大背景下,编撰者明白“厦门”系从“下门”雅化而来,内心不情愿接受,称“思明”则会惹祸,权衡利弊,故以别称“鹭江”为书名。《鹭江志》问世,加之书中《鹭江山水形势记》等名篇传世,让“鹭江”名称大行其道、浩浩汤汤。
“天生此岛对金浯,近扼台澎远越吴。半壁东南资锁钥,海防船政莫疏虞”——系晚清同安诗人王步蟾《鹭门杂咏》,该诗大致阐明厦门、金门独特地理形势。厦门、金门不愧是姊妹岛,彼叫浯洲、浯江、浯岛,此称鹭洲、鹭江、鹭岛,一一对应。地域相近,地名在体例上往往偏好相仿同步的。
岛为鹭岛,鹭江何在?明末清初“鹭左”地名一度出现,按照古代以左为东,说明其时人们认为鹭岛处在鹭江东面,即今天厦门岛西海域均属“鹭江”范畴。1926年,海澄人江煦编有《鹭江名胜诗钞》,在《鹭江》一文如是说:“厦门岛屹立海中……环岛为嘉禾海,即鹭江”,可见旧时人们的格局非同一般。为什么今人把鹭江局限在厦鼓海峡?我寻思过,鼓浪屿日光岩周边有“鹭江第一”“鹭江龙窟”等处摩崖石刻,加之对岸有鹭江道、鹭江宾馆,久而久之强化了“鹭江”即为厦鼓海峡的说法。而在厦门市中山公园及白鹿洞岩石上,清代曾宪德题有两处“三巡鹭江”,表明他曾经三任兴泉永道道员,可见彼时鹭江肯定不囿于厦鼓海峡这片狭小水域。其实,不论厦门“鹭江”,还是金门“浯江”,更多是人们对于一方岛屿海陆的泛指,多半是浪漫主义的写意手法,至于鹭江水流是由东南往西北还是由西北往东南,老厦门人也没有几个说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