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场盛宴

白兰

黄昏

黄昏 我和爱人去了滹沱河北岸

西天真好看

大半条河都红了

风刮过河套 茂盛的芦苇在红光里摇晃

鸟群已经归巢 安谧带着点儿惊慌

我相信平安夜里堕落的人也有收敛

黄昏的安宁是上苍赐给的

我得珍惜：忘记江湖

和我的爱人一起享受这无忧的天地

人生短暂 每一个瞬间都不会重来

你看西天上那一颗星

它已经张开了替代白昼的手

它追赶得好快……

别离的仪式

在去双合尔山的路上 遇见落日

它远视着我们

像担心一群孩子迷路

它在我心上铮铮作响

看着我们 挥动着彤红的手

白音查干淖尔一直和它对望

天上人间

两只慈悲的眼睛

我们追赶 被召唤

我们坚持

和落日一样

它沿着我的心壁一点点沉落。我每一次心跳

都加大了它的速度

暮影越來越长

草原越来越深

白音查干淖尔含着一汪泪水

……这作别的仪式

这沉下去就不再看见的别离

轮回

从西天沉落的 会从东天升起

在白雪中凋谢的

在春风里盛开

小小的鸟卵长出了翅膀

70年前的婴儿佝偻了腿脚

我故去的亲人成了我梦里的月亮

我的来生 会在一朵莲花中升起一团白雾

我想要的越来越少了

这世上越来越没有我想要的了

——好多描述都是臆断

疆土自有它的辽阔

大河自有它的流向

我愿意靠近夜晚的蛙鸣

它的忘我 呼应着安谧的星光

风一吹湖水更暗了

青蛙们一点也不艳羡 人类占领了白昼

谁说一棵树必须和森林站在一起

传说中的东西 有一半不是真的

那些星星般灿烂的名字

有的曲线并不优美

我在书中翻阅河流和大风

侠士和佩剑

那些为繁衍而赴死的昆虫

总是让我无来由地敬重

领受

花有开谢 草有青黄

感恩时间赐予我年少

——那时沙粒中有珍珠 星辰中有神仙

我奔跑过的田野

有流水 野兔 大海碗花和蚂蚱

唯独不见忧伤

那时影子一动就幻想着蝴蝶落满了山冈

感恩时间赐予我少妇

——油盐酱醋 生活杂陈而甜蜜

我用自己的奶水喂养大了一个孩子

日子陡峭

挣的那点钱支付不了心里的江山

可心里擂着战鼓 总感觉跨过一道坎儿

就会鲜花盛开

时间最终把我推到现在

我拥有了信仰 慢下来的心

和看世界的眼睛

拥有了 承受大悲大喜的力量

我像荒原上一株古槐

所有的鸟群都可以在我的枝叶间栖息

所有的星群都可以任意变幻我的影子

清冷孤寂又算什么

我做好了一切准备

（选自《锦溪》2018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