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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林恩漫长的中场行走》中的B班英雄

2019-04-17唐煜珍

北方文学 2019年9期
关键词:比利

唐煜珍

摘要:本·方登的《比利·林恩漫长的中场行走》中描绘的伊战英雄“B班”与传统的战争英雄有着不同。战争本身的毁灭性和非正义性给“B班”的英雄们带来的是直接的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创伤。作为当代“美国英雄”回国两周的巡演,将他们从“战争英雄”转变为了用于消费的爱国主义符号,这也造成了对他们心理的二次创伤,从而导致他们认为战场更有归属感的痛苦与无奈。

关键词:《比利·林恩漫长的中场行走》;创伤英雄;爱国主义符号

2012年本·方登的《比利·林恩漫长的中场行走》(以下简称《漫长的中场行走》)斩获多项大奖,让伊拉克战争小说进入了人们的视野。《漫长的中场行走》讲述了士兵比利·林恩与他的B连战友在伊拉克战争中,因为拯救队友的视频无意中被记录并传回国内,从而成为了战争英雄并被遣派回国进行巡回宣传。满怀明星梦的士兵们,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件之后终于醒悟,被称为战争英雄的他们,再回到美国社会时,只不过是作为消费社会中的一种爱国主义符号。同胞们并不能真正理解他们在战场上所亲身经历的一切,甚至,当他们的消费价值利用完毕之后,他们得到的是排斥与侮辱。最后,讽刺的是,让他们觉得最有归属感的地方居然是危险的战场。战争带给他们的,不仅是目睹战友牺牲的悲痛、与家人分离的痛苦和身体与心理的创伤,更让他们受伤的是,亲历过战争后的他们无法再以普通人的身份融入美国社会和正常的回归家庭。同时,作为战争英雄的他们被利用成为被消费的爱国主义符号也让他们深感无奈与痛苦。

创伤不仅只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理与精神上的伤害。卡西·卡鲁斯(Cathy Caruth)认为创伤是“由突发性、或灾难性事件造成的难以磨灭的经历与体验”(Unclaimed Experience 181)。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欧美的心理创伤研究开始得到关注,并在越战之后的达到巅峰,主要研究战争造成的心理创伤。1945年后出现的创伤小说、战争小说让创伤理论成为文学批评的一个重要分支。《漫长的中场行走》中的B班英雄们,是战争英雄也是创伤英雄。他们的创伤不仅仅来自于战场,同时也来自于美国社会对战争和英雄的误解,以及对这些英雄的利用与消费。

一、创伤英雄

“创伤”一词来自于希腊语,意为外力给人身体造成的物理性损伤。其当代的核心内涵是:它是人对自然灾害和战争、种族大屠杀、性侵犯等暴行的心理反应,影响受创主体的幻觉、梦境、思想和行为,产生遗忘、恐怖、麻木、抑郁、歇斯底里等非常态情感,使受创主体无力构建正常的个体和集体文化身份(陶家俊117)。《漫长的中场行走》中的B班战士们无疑是这样典型的受创主体,经历过战争后的他们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麦克上校上战场第一天就遇到了爆炸,不是一次,而是两次。爆炸程度造成的受损程度待定,但一定是很严重的听力受损。”(本·方登 25)而相比起士兵施鲁姆和莱克,麦克上校是幸运的。施鲁姆战死伊拉克,而莱克身受重伤。这只是这场战争小小的一角。施鲁姆的离开,预示着一个正常的美国家庭的毁灭;莱克的重伤,是一个正常美国青年前程的毁灭;麦克上校听力的受损,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的毁灭。当士兵们已经入伍许久,却仍然无法面对数目不对的残肢断臂而崩溃大哭。比利甚至认为,“他们没有全死光简直就是个奇迹…..要是算上B班的每个人都险些丧命,伤亡率可是几乎百分之百”。(本·方登27)这是战争带给美国士兵的直接伤害与危险。与此同时,作为士兵家庭的成员,他们也成为了受创主体之一,战争间接地带给他们心理上的创伤与不安。失去儿子的父母亲,失去弟弟的姐姐等,作为士兵的家人们,他们承受的是对于战场上亲人的担忧与不安和对未知事件的恐惧。因此,比利的姐姐愿意想尽一切办法将比利留在美国,而探亲结束后家人与比利道别的场景也让读者痛恨起这场非正义的战争。另外,作为士兵的敌人们,伊拉克的士兵与民众也是这场战争的受创主体之一。这场战争的残忍性在于,它迫使被侵略国家的普通的民众成为了最为无辜的受害者。美国政府宣扬给伊拉克带去文明与秩序,让他们逃离专制与恐怖主义,但其实真实结果是,这场战争并没有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即使士兵们带去了所谓的文明的技术,但伊拉克人民痛恨这些让他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美国大兵。这也更加证实了这场战争的残忍性和非正义性。

然而,最可怕的不是这些看得见的伤害,而是看不见的对受创主体们的造成的心理创伤。赫尔曼认为,创伤主要是指心理(或精神)傷害,是一种“极度恐惧、无助、失去掌控力和面临毁灭威胁的感觉”(转引自张琪 141)。美国对于创伤的研究鼎盛的时候是越战之后,1980年美国精神病协会正式将“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以下简称PTSD)收入《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PTSD的特点是不断出现侵扰性记忆和闪回,这两种记忆现象与一般的自传体记忆(Autographical memories)的区别在于人们在这种情况下再次体验床上,无法从容的回忆(于肖楠 55)。在《漫长的中场行走》中,比利·林恩的创伤后应激反应最为明显与严重。当比利已经安全回国进行巡演时,他并未得到半点的放松,相反“过去的两个星期,比利发现自己一看到庞然大物——水塔、吊桥、摩天大楼——就会神经紧张。那天车子驶过华盛顿纪念碑时,他膝盖发软,觉得连周围死气沉沉的天空都因为那根柱子鬼哭狼嚎起来”。不仅如此,当他回到家中时,听到母亲拍桌子的声音就害怕紧张起来,父亲的轮椅声惊醒了他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如果手里有一把AK,他的父亲就已经被打成了“筛子”。在战场上,施鲁姆教他如何防止炸弹将两条腿的炸断之后,比利开始时刻保持好一前一后的姿势,总是戴着护目镜并且时刻将手塞进防弹衣里(本·方登 28)。战争让他们成为了人民心目中的战争英雄、美国英雄,但同时战争也让他们成为了创伤英雄。当他们作为英雄离开战场回国接受表彰并进行宣传时,得到的却不是作为英雄的尊敬与爱戴,而是虚伪的理解与利用。如果说,以往的战争是为了人类解放或是反对暴政,那这场打着反恐名义却伤害着平民百姓的战争目的何在,意义何在,而像比利这些亲历战场并为之奉献生命的英雄们,他们的价值何在?

二、消费时代的美国英雄

《漫长的中场行走》的故事背景是21世纪,大众媒体与大众文化迅速革新与传播,手机、电脑、电视、好莱坞充斥着美国人的生活,这个时代已经进入消费时代。根据昂立·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的观点,新资本主义发展与统治的重心已经从生产转向消费,现代世界已经从马克思所面对的“资本主义物化时代”过渡到被组织化的消费社会,而消费则成为“一种符号的系列化操控系统”(转引自刘怀玉 50)。《漫长的中场行走》不同于以往的战争小说之处在于,作者并没有战争的大场面描述,故事发生在B班作为战争英雄回国进行巡演的这段时间里,而重点又是在为牛仔队进行中场秀表演嘉宾这一部分。在这整个过程当中,B班的士兵们不再是战场上英勇的军人,而只是变成了消费时代的爱国主义符号,这种凉薄的态度让B班的英雄们再次受到伤害,并最终更愿意回到战场来寻找安全感和归属感。

大众传媒造就了B班的成名。在伊拉克阿尔安萨卡运河的那场交战中,比利·林恩等B班士兵们英勇作战,并被福克斯新闻台的随军工作小组的拍摄下来并制成新闻短片传回美国。短篇的真实性激起了美国民众的关注,由此B班从战争英雄变为一种爱国主义符号。“……物的消费过程转变为符号的产生和传播的过程”,B连回国进行的“胜利巡游”本质上就是这个爱国主义符号被消费的过程(转引自曾艳钰 127),“B班早已全部沦为畅销产品”(本·方登 36)。两周的巡游,B班辗转于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州,然而最后回国头来看他们走过的地方,比利知道了那些都是选票的“摇摆州”。在政客们的眼里,表彰和宣传这些战争英雄们是他们赢得选票的重要手段,为谋求政治利益的重要棋子。作为商人的诺姆,他邀请B连的士兵们为他球队的比赛做中场秀表演嘉宾,看似极富热情的邀请背后,破绽重重。士兵们的中场秀表演是临时安排的,他们到达球场后不知道去哪儿也不知道需要做什么,看起来似乎没有人理他们。球场屏幕上出现的“致敬美国英雄们”的实质,是为他宣传自己的球队品牌从而扩大影响。因此,当他被邀请给士兵们投资拍电影时,却提出苛刻条件,露出商人的本性。对于普通的美国民众来说,B连的士兵们是他们心理欲望的一部分。他们渴望在士兵们身上看到真正的,他们无法经历的战场从而满足他们的爱国情绪。当他们感谢B连为美国所做的一切时候,他们更感兴趣于握枪的滋味和杀人的感觉。“他们长年累月从报纸报刊上,从电视上,从广播脱口秀里看到和听到关于战争的消息,以及对战争的口诛笔伐,如今终于有机会切实地、近距离地亲手触摸到活生生的战争”(本·方登 39),这种直接的接触让他们得以满足心理对战争的想象。然而,比利他们清楚的知道,这里讨论的战争和真实的战争不一样。当士兵们作为英雄被遣派回国的时候,他们期待的是美国人民对其价值的真正认可与赞同。然而,回国后他们看到的是美国人这些年的猜疑、焦虑不安和麻木,英雄们并未得到想要的理解与尊重。他们以为回国后是逃避了战场得以休息,但却演变为了另一场“战事”。

三、总结

《比利·林恩漫长的中场行走》反应的不仅仅是战争给士兵们造成的直接伤害,作者更侧重于表达亲历战事后的士兵无法再回归正常的生活的无奈与痛苦。战后创伤无法真正愈合,而时代的变迁与这场战争本身的非正义性让B连的士兵们更加迷茫而不知如此战斗的意义何在,这也加重了士兵的心理创伤。比起以往直接血腥残忍的戰争场面的描写,本·方登对于士兵们回国后遇到的种种窘境与无奈更让读者们反思战争给人们带来的伤痛,以及消费时代的种种问题,成为伊拉克战争小说的经典之作。

参考文献:

[1]朱迪斯·赫尔曼.创伤与恢复[M].施宏达,陈文琪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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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刘怀玉,伍丹.消费主义批判:从大众神话到景观社会—以巴尔特、列斐伏尔、德波为线索[J].江西社会科学,2009 (7):4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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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于肖楠,于旭,张向葵.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双重表征理论及其进展[J].心理学探新,2003 (02):5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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