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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荆棘中走出的西方女性

2019-04-16张珏

青年文学家 2019年8期
关键词:女性主义

摘 要:《荆棘之城》是英国当代作家萨拉·沃特斯创作的维多利亚三部曲之终曲,也是她的代表作之一。书中塑造的两位女主人公生活在女性主义意识开始觉醒的维多利亚时期,作家通过对其笔下女性形象和同性恋情的描写,再现了女性主义萌芽时期西方女性权利的缺失,以及女主人公在该时代背景下对自由权利的争取。细读该部作品,通过作家对当时英国社会现实的描写,使读者反观现实社会,赞颂坚强独立的女性品格,在男女平权的道路上不断前行。

关键词:《荆棘之城》;女性主义;同性恋情;女性权利

作者简介:张珏(1993-),女,汉族,江苏南通人,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在读,英语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08--02

一、引言

当代英国女性作家萨拉·沃特斯被认为是现今最好的小说家之一,其重要作品常以女性爱恋为主题。她凭借其所作的 维多利亚三部曲——《轻舔丝绒》、《半身》、《荆棘之城》,不但获取多项文学奖项,更是得到了主流评论界的高度赞扬。《荆棘之城》(Fingersmith ,2002)作为维多利亚三部曲的终曲,因其巧妙的节奏、曲折的情节,在出版后不久即被翻拍成BBC热门影集《指匠情挑》,并在2016年被改编成韩国爱情悬疑电影《小姐》,同样受到了众多关注与好评。

《荆棘之城》这一作品围绕着两位女主人公间扑朔迷离的身世和情感纠葛展开故事情节,她们交错的人生与暗生的情愫,让读者透过曲折离奇、不断切换的叙述视角被带入到作家所创造的阴谋与爱情、欲望与反抗的冲突之中。目前,国内的很多相关研究都集中在小说的叙述策略和该历史时期的女性同性恋思想上,较少关注到作品背景时代即女性主义萌芽时期。本文通过对文本的细读,发掘作者所塑造的女主人公面临了当时时代的哪些女性权利的缺失,经受压抑后又是如何觉醒主体意识并反抗,构建起女性自身的主体性。(黄漫, 2014:53)

二、《荆棘之城》中女性权利简析

2.1阴谋之始——女性财产所有权

《荆棘之城》中有两位不断切换视角的叙事者,分别是“贵族小姐”莫德·李和“底层女贼”苏珊·钱德。作品背景为19世纪60年代,于小说的开篇,作家经由苏珊之口讲述了她是如何成为富家小姐莫德的贴身女佣,并帮助同伙绅士与其结婚骗取财产(姚臻, 2014:93),却在与小姐的相处过程中由欺骗的歉疚而逐渐衍生出了爱意,最后在以为成功到来之际却被共谋者送去了疯人院的经过。第二部分则切换至莫德的视角,叙述了她为了逃出这座压抑的“荆棘之城”——布莱尔庄园,与绅士合谋寻找替身以追寻自由,却在和苏珊的朝夕相处中被唤醒并产生了复杂的爱意,最后由薩克比太太道出了两人的身世之谜。在结尾部分,叙述视角再次切换,通过苏珊历经艰辛从疯人院逃离后回到了“家”后发生的一系列波折,读者透过苏珊的视角完整地发现了这个掩藏了十几年的阴谋。

细读这部小说,读者可以发现三个阴谋隐藏其中,一是苏珊与绅士合谋想要骗娶小姐莫德获得钱财;二是莫德与绅士共谋将苏珊骗为替身送去疯人院以逃离舅舅的庄园;最后掩藏最深的则是萨克比太太十几年前为得到遗产对苏珊和莫德身份的交换,萨克比太太正是这几桩阴谋的始作俑者。书中所有阴谋即始于两位母亲私下达成的有关遗产的“协议”,所有阴谋诡计都始于莫德无法直接继承属于她的遗产。“遗产的继承是有条件的:她必须结婚。要是她打一辈子光棍,那钱就会给另一个侄子。要是她肯结婚呢,她会跟皇后一样的富有”。(萨拉·沃特斯, 2009:13)书中莫德为了自由,选择与绅士结婚逃离荆棘庄园,却因婚姻关系再次沦为男性的附属品,又一次失去自由。英国法学家布莱克斯通(Blackstone)在《英国法律评论》中就有提及:“婚后,丈夫与妻子在法律上是一体的,也就是说,已婚妇女的真实存在以及她在社会上的法定地位暂时终止了”,这段话真实地反映了18、19世纪英国社会女性的附属地位。在维多利亚时期,女性一旦成婚,就意味着法律意义上的“公民死亡”,因此婚后莫德虽然得到了她应有的财产,但随之亦几乎失去所有人权,她所继承的财产转而处于丈夫的控制之下。作家对于这些情节的诸多描写无不反映了当时西方普遍的女性财产权缺失现象。而小说最后,小姐莫德走上女性写作之路以获取金钱维生,正映射着19世纪末期女性财产权的相关法律被不断完善的英国社会历史背景。读者经由作家书中女性叙述视角,旁观当时社会对于“他者”的压迫,强烈感受到该时期女性财产权的缺失以及女性对于经济独立的争取。

2.2自由之基——女性受教育权

在19世纪,女性是否应该接受教育,又应接受怎样的教育是社会争论的焦点之一。当时许多中产阶级家庭出身的女性,学习的主要是绘画、弹琴之类的才艺,教育相当于嫁妆的一部分。为了改变女性受教育状况,经过一系列辩论与改革,1870年教育法的通过使女子初等教育步入了正轨。这些有关女性权利的改革增加了女性工作的机会,有助于她们摆脱家庭的约束,工作和自立开始成为有教养妇女的品质。(马璎, 1993: 76)

小姐莫德作为《荆棘之城》中的主人公之一,十一岁时被舅舅从精神病院强行接回了与之极为相似的荆棘山庄,在这个等级森严的荆棘之城里她压抑个性、循规蹈矩。“清晨钟声唤醒我们,从这个房间到那个房间,沿着既定路线完成既定事项,直到晚钟响起”,布莱尔庄园的一切运作由钟点控制,而庄园的主人正是当时父权制的象征,他让莫德服从于自己、服从于布莱尔的规则。维多利亚时代著名的性学家威廉·阿克顿的看法也很好地体现了那个时期绝大多数人们的观点,女性要温顺、纯洁,成为家庭中的天使,而“性欲、愤怒、激进”则是“与正常的女性气质相违背的病态表现。”(黄漫, 2014:53)莫德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无法自主选择只能依附于舅舅而生活。她接受了舅舅对她的教育,学会阅读、书法和朗读,被人称作淑女。但这种教育是缺失的、压抑的、病态的,是舅舅为了让她能够辅助管理装满情色图书的图书馆而得到的。因此当她得知苏珊不能朗读也不会写字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学习?不用,不用,我可不答应你这样干。不要读书!”(萨拉·沃特斯, 2009:42)莫德认为“我宁愿此刻写的都是鬼画符,把纸搞得墨迹斑斑,一塌糊涂。美好的字迹正是我悲剧的缘起”。(萨拉·沃特斯, 2009:115)在一定程度上,她把自身被舅舅禁锢在庄园后的遭遇怪罪于所接受的教育。但正因为她得到了这样的教育,哪怕是被迫地享有了女性受教育权,才能够使自身在舅舅去世后独立重返荆棘山庄,走上不同于寻常女性的谋生之路——撰写情色小说。

2.3觉醒与写作——女性话语权

莫德自小就经历了疯人院的枷锁、舅舅的奴役与庄园的桎梏。她表面上保持顺从,与那个时期所要求的淑女一样柔顺、纯洁,按时打理舅舅的私人图书馆并为来访的男宾客朗读情色图书。但莫德一直是壓抑着的,不断提醒自己“我能压抑我的欲望,就像从前压抑我的忧伤和狂暴一样。”(萨拉·沃特斯, 2009:278)正如莎莉·沙特尔沃思所言:“在维多利亚小说中母亲以缺席而著名”(Shuttleworth, 1992:44),在莫德的前半段人生中母亲始终不在场,苏珊与她的日夜相伴唤醒了她的爱与温情,觉醒了她的欲望——无论肉体还是精神。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到:“女人之间的爱是沉思的。抚摸的目的不在于占有对方,而是通过它逐渐再创自我。分离被消除了,没有斗争,所以没有胜利和失败。”(西蒙娜·德·波伏娃, 1998:475)因此书中在莫德和苏珊互生爱意的过程和之后均常常写到抚摸与触觉的感受,两人互相抚慰互相依存,“借助于他人而诞生,依赖于他人而存在”,但她们在彼此身上看到自我的同时仍保持着各自的自我。(黄作, 2005: 176)在相互陪伴的过程中两人主体意识觉醒,勇于追寻自由、反抗男权。在书的最终,觉醒后的莫德重返山庄,成为了之前禁锢她多年场所的新主人,并走向了经济独立的道路。曾因情色书籍遭受创伤与噩梦,而今却成为了 她谋生的手段。“这上面的词句都是描述我有多么想念你”,她以书写的方式回归过去、愈合创伤,在苏珊的陪伴下开始两人新的人生。写作历来被视为男性特权,莫德脱下手套开始奋笔疾书,沉默多时的女性终于取得了话语权,开始书写自己的历史。(靳洁, 2015:69)

三、结语

维多利亚时代是一个女性在物质、精神与道德上都受到严重父权制中心文化禁锢和压迫的时期,亦是女性主义萌芽的时期。萨拉·沃特斯所著《荆棘之城》中的两位女主人公是那个以保守著称时代的异端,与同性之间的恋情使她们被排除在主流文化之外,成为“另一类维多利亚时代的人”。(米歇尔·福柯, 2002:3)苏珊和莫德之间的同性之爱是一种对传统异性恋婚姻的质疑,对成为男性附属品的拒绝。莫德对自由的不懈追求、对欲望的自然表达和对经济独立的要求都反映了她想要逃离“荆棘之城”的束缚,得到女性亦应具有的权利。

作为作家笔下的女主人公之一,莫德对自由的艰难获得、她与苏珊之间同性爱恋的关系以及最终走上的书写女性身体与欲望的写作之路,这些她所经历的一切困境使其最终成为一位勇敢坦诚、坚强自立的女性。书中围绕着女性财产权、受教育权与话语权的种种书写反映出作家眼中维多利亚时期女性权利的缺失与抗争。沃特斯对英国社会现实惟妙惟肖的描写,使读者得以借此反观现实社会。在当今社会,历经诸多妇女运动并取得显著成果之后,人们应不忘社会长期赋予女性的他者地位,不忘当初权利严重缺失时女性的举步维艰,并非一味沿袭女权主义对男权的批判,更应赞颂坚强独立的女性品格,确立自身的女性主体意识,在男女平权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参考文献:

[1]黄漫. 从他者到主体——论《荆棘之城》中莫德的女性主体意识[J]. 名作欣赏, 2014(03):53-61.

[2]姚臻. 谱写女性爱恋之书——论《指匠情挑》的后现代叙事策略[J]. 当代外国文学,2014(03):92-97.

[3]萨拉·沃特斯, 林玉葳译. 荆棘之城[M]. 南昌: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2009.

[4]马璎. 工业革命与英国妇女[M]. 上海: 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1993.

[5]Shuttleworth, S. Re-writing the Victorians: Theory, History and the Politics of Gender[M]. London: Routledge, 1992.

[6]西蒙娜·德·波伏娃, 陶铁柱译. 第二性[M]. 北京: 中国书籍出版社, 1998.

[7]黄作. 不思之说——拉康主体理论研究[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5.

[8]靳洁. 迷失 觉醒 突围——论沃特斯新维多利亚小说的叙事模式[J]. 语文教学通讯, 2015(10): 67-69.

[9]米歇尔·福柯, 佘碧平译. 性经验史[M].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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