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第三空间建构:对《北迁的季节》中穆斯塔法的一种霍米巴巴式解读
2019-04-16李博
摘 要:塔依卜·萨利赫的小说《北迁的季节》是一部典型的后殖民主义作品,它反映了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的那种即排斥又吸引的矛盾。穆斯塔法是该小说无名叙述者口中的重要人物,他出生于苏丹,又受过西方高等教育,最终却只能游离于西方文化与苏丹文化之间。本文从霍米巴巴矛盾状态理论和模拟理论出发,最终指出穆斯塔法意识到他既无法完全地融入西方文化,也无法再回到自己的故乡,只能选择死亡来逃避一切,并未成功建构第三空间。
关键词:穆斯塔法;第三空间;矛盾状态理论;模拟理论
作者简介:李博(1994-),女,汉族,云南曲靖人,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08--02
塔依卜·萨利赫是苏丹著名作家,被誉为“阿拉伯小说天才”。《北迁的季节》是萨利赫的代表作,作品中透露着作者自己的人生经历。它以苏丹北方农村和世界大都会伦敦为背景,讲述的是主人公萨义德和叙述者在国外学习和生活多年之后,回到自己的故乡,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融入这个国家之后的痛苦经历。国内外对《北迁的季节》的研究多集中在后殖民主义,空间与身份,空间叙事,流浪母题,知识分子思想危机,互文性,后殖民女性主义,女性问题,心理分析,种族文化心理创伤,拉康心理学,文化冲突上。从霍米巴巴理论角度来看,国外学者贾巴尔认为,结合霍米巴巴的模拟理论,穆斯塔法通过对西方文化的模拟来达到报复、嘲讽的目的。[1]国内学者认为霍米巴巴的后殖民理论中的文化定位理论与穆的悲剧命运的成因不谋而合。这种杂糅的文化身份,使他永远难以将自己整合为单纯统一的个体,而时时处于自我身份的怀疑之中。[2]周宇认为英国殖民者激发苏丹被殖民者的认同意识去模仿殖民者,同时被殖民者也在直接或间接地模拟殖民者企图颠覆殖民话语。在此过程中,来自双边文化的人都可能被他者文化同化。[3]基于上述关注点,本文从矛盾状态理论与模拟理论探讨穆斯塔法那种游离于西方文化与苏丹文化之间的痛苦,并最终指出他失败第三空间建构。
一、北方,我的目标
小说的主人公穆斯塔法,本是大英帝国统治下一个苏丹乡村的无名少年。出生于喀土穆的他,自幼丧父,无兄弟也无姐妹,父亲死后留下的遗产也足以让他与母亲生活无忧。然而穆斯塔法却始终没有一点家的归属感,他觉得母亲的“脸仿佛总隔着面纱一样的东西”,[4]154他无法理解自己至亲的想法,甚至觉得“她是我在马路上邂逅的一个生人……反正我们之间没多少话可以交谈”。[4]154无法与自己族人认同,没有归属感、没有对家的依恋的穆斯塔法却觉得这是一种自由。后殖民时期的殖民地充满着冷漠,人民对政府新建的学校招收学生更是谈虎色变,“根本不想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去”。[4]155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正存在着这样的矛盾关系,这种矛盾关系状态“是一种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相互关系中那种即相互吸引又排拒的复杂状态”。[5]100这时候的穆斯塔法却对此充满着激情,西方是他的目标,充满着无限的吸引力,于是他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极力去模拟西方文化。穆斯塔法说“这是我一生中的一个转折点”,[4]156无疑,这也是他亲近西方文化的第一次大胆尝试。进入学校的穆斯塔法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他所追求的生活中,不断地模拟着殖民者。功夫不负有心人。凭借智商和自己的努力,他得到了英国校长的赞赏,这是第一次得到西方文化的赞赏。他备受鼓舞,而当校长建议他“这个国家不够你脑袋瓜子驰骋...到埃及去,要不就到黎巴嫩或英国去。”[4]156这时候的穆斯塔法更沉浸于西方文化,不假思索地便答道“开罗”。而当认识罗宾逊夫妇后,更大的西方世界向他开启了。“离别他们我并不感到难过。我一心想的只是伦敦。”[4]159作为第一个被送到国外留学的苏丹学生,穆斯塔法是英国人的宠儿。西方文化对穆斯塔法的吸引正如他自己说的“我却如那南国的热流,向往北国的冰霜”。[4]161而他也不负众望,在牛津大学求学期间成绩优异,一口流利的英语没有一点阿拉伯口音,并最终娶了白人女子,加入英国国籍。这种对殖民者的模拟,在融入了西方文明之后愈演愈烈,他开始把西方当作自己的归属,希望可以得到西方的认同,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属。于是,“他死心塌地地为英国人效劳,是他们最得力的帮凶”。[4]175他曾在英国对苏丹实施的种种阴谋勾当中扮演过重要角色,还受英国外交部委派,多次出走中东进行诡秘的活动。他想得到西方的认同,让自己找到归属感找到自己的身份,于是他努力的帮助西方国家做事情并参与了他们的种种阴谋。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得到西方国家的承认,他也没有在西方国家找到文化歸属感和自己的身份。因为,在欧洲的眼中他早就被定义为神秘、狂野,充满原始力量的黑人,而并不是真正的白人。正如他用哈桑、查尔兹、阿明、穆斯塔法、理查德这五个名字欺骗欧洲女人一样,而伊丽莎白·西蒙对他的评价也让“我感到自己在她眼里成了一个一手持矛,一手拿弓,在密林深处捕象射狮的赤身裸体的原始野人了”。[4]165同样,在安妮.翰明特的眼中,他是象征着赤道的火热,在琼妮.莫里斯的世界中他只是一个奴仆。但是即便自己完全的不到欧洲文化的认同,出狱后的穆斯塔法,仍旧在乡下的家中设置了一间英式的房间,书架则都是英文书籍,没有一本阿文版的。他的内心依旧为西方文化所吸引,以至醉酒或梦回时分仍会不自吟出英语。北方,是穆斯塔法的目标所在。
二、南方,我的故土
在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这种既吸引又排拒的矛盾下,穆斯塔法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故乡,他为西方文化所吸引,但又表现出了他的排斥与抗拒。从一帆风顺的离开苏丹,到开罗,再到英国,无疑是他对西方文化一次次模拟的成功。这种模拟的成功在他求学英国时逐渐达到顶峰,对于穆斯塔法而言,来到伦敦便是对他之前模拟行为的升华,这种极致升华使他能深入殖民话语内部,穆斯塔法曾对殖民者说过:“我是以入侵者的身份来到你们当中的,”并且“不管怎么说,也算个殖民者,一个应该对其所作所为做出裁断的入侵者”。[4]197他带着自己的文化走进了西方世界,并大声向英国人宣告“我是来到你们家园的征服者”。[4]197正如罗伯特.扬曾经对英国殖民统治做出了这样的评价“殖民主义力量,如英国,并不消灭或破坏一种文化”。[6]135当时刚刚深入殖民话语内部的穆斯塔法就在脑海里有一个明确的想法,那就是“征服”。即使加入英国国籍的他还是得不到英国人的承认,英国只是“你们的家园”,再次表述了无法得到文化认同的压抑。穆斯塔法就是在“在模拟殖民者的过程中,逐渐衍生出了一种抵制模式的可能性”。[5]107他一方面把获得的学识、地位作为一种征服的象征,他熟识某某爵爷,“又是英国左翼人士的得意门生”[4]177而另一方面,他又把西方女人比作是捕猎的对象,对西方女人的征服就是南方对北方的征服。他用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就是充满苏丹文化的那一面来征服着欧洲人。正如,穆斯塔法在伊丽莎白·西蒙的眼中是“捕象射狮的赤身裸体的原始野人”[4]165。而马克苏·福斯塔金教授也曾评价到“赛义德先生,你是我们在非洲的文明使命毫无效果的最佳典型。我们花了那么大的精力开化你,而你却仍然像第一次走出原始深林似的”。[4]196竭力模拟英国人的穆斯塔法,深入殖民话语内部时也发现了这种矛盾性所在,“殖民者不但不能达成他们原来的目的,反而成为被殖民者模仿和嘲弄的对象,或是为被殖民者所用。”[5]107从这个意义上,模仿正如巴巴所说的“殖民地权力和知识中最难以捉摸和最有效的策略之一”。[7]85然而,苏丹始终是自己的根。“穆斯塔法刑满释放后漂泊到世界各地,巴黎、哥本哈根、德里、曼谷……从一处到一处,苟延残喘、虚度时光”[4]183。欧洲的种种经历让穆斯塔法痛苦不已,西方文化对他的吸引不再如从前那么火热,这时候,最好的归属似乎便是苏丹文化的怀抱。最终,他还是选择回到了久别多年的故国,在尼罗河拐弯处的一个无名村庄娶妻生子,过着简单的农耕生活。收起那“黑皮肤的英国人”[4]174的姿态,回到最初的模样。但是,因为经历过了这么长久模拟的穆斯塔法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苏丹本民族的文化中去了,西方文化仍旧吸引着他。他时常能感受到来自西方遥远的呼唤,而酒后与梦中的不自觉的英语吐露更是表达了那种深入骨髓的西方文化影响。但这样的他并不为苏丹文化所接受,叙述者及村里的人始终都觉他是外乡人,而叙述者的爷爷觉得哈塞娜的家族把哈赛娜嫁给穆斯塔法是一个随随便便之举。迈哈竹卜更觉得“穆斯塔法是个城府很深的人”[4]150。苏丹的文化对他多有偏见,也无法认同他。竭力追求西方文化的穆斯塔法,对西方却始终保持着这种即吸引又排距的矛盾,当他无法再靠近西方文化时,他试图回到苏丹文化,而他的尝试以失败告终,他已不为苏丹文化所接受。生命的最后还不忘叮嘱叙述者“照料我的家眷,帮助、指点和教导我的两个孩子,尽可能的不让他们远游他乡,千万不要让他们远游他乡。”[4]181穆斯塔法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下一代,不再重蹈覆辙。
三、结语
在《北迁的季节》中,我们能深刻体会到穆斯塔法那种游离于西方文化与苏丹文化之间的痛苦。北方不是苏丹的北方,而是世界的北方。一如永远向北流去的尼罗河一般,穆斯塔法的一生,竭力模拟着殖民者,追逐着北方,他与殖民者之间那种即排斥又吸引的矛盾,使得穆斯塔法一生为之所累。毫无疑问,西方文化是吸引他的。但是在模拟西方文化的过程中,他也暴露了那种对西方文化的排斥与拒绝。一方面,他得不到西方人的认同,一方面又逐渐演化出来那种“征服”思想,使得他在西方与苏丹的文化中游离,在这种矛盾中难以找到最终归属感。正如霍米巴巴所说“这种发声的第三空间既不是一方,也不是另一方,而是存在两者之外”[7]28。穆斯塔法不可避免地要直面游离两种文化间的困境和苦痛,选择逃避的他并未能真正构建起自己的“第三空间”。
参考文献:
[1]Wisam Khalid Abdul Jabbar. “The mimetic discourse in Tayeb Salih's Season of Migration to the North”. Rocky Mountain Review, 2012:130.Print.
[2]许佳媛,原一川,李昌银.“文化杂糅者的悲剧-《北迁季节》的后殖民解读”.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2012(2):11.
[3]周宇.“殖民与被殖民的双向模拟-《北迁季节》的后殖民视角解读”.曲靖师范学院学报,2014(33):32-35.
[4]Salih, Tayeb. Season of Migration to The North. New Work: New York Review Books,2009.
[5]生安锋.霍米·巴巴的后殖民理论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6]赵稀方.后殖民理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7]Bhabha, Homi. 1994. The Location of Culture. New York: Routled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