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组诗）

梁智强

最后的图腾

只有在睡梦中才尝到

存在的药剂，行将熄灭的烛光

仿佛最后的图腾：落叶和土

诱发远古的梦幻馨香

孤寂的镜子如破裂的薄冰

从时代的深壑里

抹去愁思的鱼尾纹

洞口被记忆的浓雾

贴上百毒不侵的面具

云的入侵者在黑暗的光明中

独享河马此起彼伏的鼾声

然后绝尘而去，像一群出逃的傀儡

脸

星空挪动坚挺的身躯那盏明灯从窑洞散发微光多愁的人总是逃避黑夜

宁愿到北极圈孤独终老

生活仿佛苟延残喘的囚徒显露幽暗的表情稍一转身，时间赫然变脸聚焦哲理之外的命题

我不能放弃幻想唯有拥抱满地碎叶的黄昏

浑浊的气息如影随形

划过一道灰色印痕

浮萍

1

碧波荡漾的季节，碎叶目空一切。

祭师闭目嘀咕：顽石的大地

为谁而留？漂移的脚步如火箭般

踏上满目踌躇的旅途，刹那间踪影全无。

行李是乡愁的原料造的，弱不禁风。

愁的青烟，筑起了一座纸糊的天桥，

让铁骨的行者通往即逝的国度。

他们抱着冰火，把同根生的火扑灭，

机械之手有如神助，视线豁然开朗。

谁又知道，牢不可破的面具里，

黏合过几多额外的愁，

致使那江春水无处可流？

黄金的积木，堆砌成巍峨，

但捏下去却如蛋壳，不堪一击。

这帘易碎的幽梦，披着乘风破浪的露，

从火车站到火车站，驻足远眺。

时光的风沙肆虐，电影般变幻莫测，

俨然巡回展览的蒙娜丽莎。

2

生涯的风铃被吊到杨柳上，

随飓风摇曳，析出一轮柳月。

月色暗淡，像蟒蛇的水墨画。

天街的拍卖行，乞丐开天价拍下画框，

画却弃之一隅，经过工业处理，

形成一纸空文公诸于世。

路，仍在思绪的襁褓中

探寻有根的浮萍，力证不是空談。

时态的非惯性对时态极尽颠覆：

过去时到来，现在时过去。

将来时过去，完成时到来。

还有何种待挖掘的时态

参与这场势如破竹的被颠覆？

3

浮萍的江湖，远不止江和湖。

它跳脱地扩容遨游的版图，

让场域可再生，

建构场域之外的心空。

运泰山压顶：雪白的，血红的，油黑的。

度日如年，仿佛厄尔尼诺降临。

婆娑之门打开，露出藏匿的狡黠，

欲拒还迎的面包，被泡影般的太阳

烘烤成垂死挣扎的负离子。

薄雾的写手蜷缩在房檐下，

将朦胧撒向天空，让硝烟

为眼睛作序。而跋还是

永远酝酿的省略号。

鱼死网破从水中花里

捞出一个“高渐离主义”，

远离神祇的屏蔽。

4

浮萍的悖论，远不止飘或非飘。

北冥的巨鹏以魔术躲过刀光剑影，

在画地为牢的浮世之上翱翔。

太虚燃尽烛光，化境为角斗场，

笼中鸟蔑视井底蛙，犹如

森林的立体瞪着九霄的平面。

诺亚方舟的售票处人头攒动，

这兑现快感的废墟，空头支票碎落一地，

像错漏百出的迷宫，出入口浑然一体。

幻象的不倒翁，摩挲着迁徙的行囊，

遁入明日黄花之意境。

5

工程师在河床里放置一台升降机，

去测量浮萍的抗压能力。

先浮上来，后沉下去，再浮上来。

这是一支抑扬顿挫的舞蹈。

北漂族从海市蜃楼的堤岸遥望南山，

背景斑驳，影像若即若离。

飞鸟如烟，弥漫着静谧的水上风景。

阳光倾巢而出，渔夫的心田却是冷的，

像一把落在南极的钥匙，

获得等于丢失，开启等于关闭。

6

如果梦想是浮萍的根，

金钱就是它的养分。

大雁鸣奏胜利的雄浑，

布谷鸟晶莹的呓语，呢喃着欢腾。

一张安逸的檀木餐桌：

红桌布。红蜡烛。红瓷盘。

渲染的红。氤氲的迷迭香，

翻滚在浓稠的空气里，

行迹像枷锁，寸步难行。

在悬崖上，俯瞰夜阑的幽谷，

那里种着沉默的花蕾。

7

状态是一张年迈的弹弓，

它能使浮萍身轻如燕，

却无法使浮萍重如泰山。

雏菊翘首盛放的角落，

窗棂之外，躲躲闪闪的目光，

悬挂影子的脸，昼夜蛰伏。

泼墨的秋雨，在大地的嘴巴游曳，

演绎着摇摆之美。喧嚣老去，

俗世的帷幕归隐荒野。

光环的舢板被头脑风暴冲刷，

刻着远去历史镀金的名字。

横躺的电吉他敲打鼓槌的骷髅，

弹着沙哑的和弦。疾驰的天外之火，

燃亮炭灰色的天穹。

远行

在梦境，我从生活背后穿行

恍如一个悠然离席的过客

太阳的脸布满皱纹

记忆被浑浊空气驱赶

旁观者麻木地祈祷

愿彼岸欢歌笑语

河流孕育的圣灵睁开眼睛怒视远方的庞大队伍根据荒诞规则，他们必须用余生追赶时光

摇篮

夜宿的旅者在欢跃之梦自我剖析

那些静静流淌的血脉泾渭分明

筹划从无数虔诚的器官簇拥而入

再鱼贯而出，像鬼祟的蟊贼

把生命的浩瀚大海摧毁得体无完肤

大地的摇篮摘下高尚的光环

撕破华丽的外套，徘徊于精神的航道

挥动着坚挺不屈的羽翼，渐行渐远

而月亮纤弱的影子仿佛从未存在

一如传说中的灰白与虚无

人间

那遥远的近处

像一片梦幻森林

我站在历史的背影下

把人间收纳

疯狂的演员从鱼塘

打捞遗失的记忆

月色依旧朦胧

大地刻下许多旷古的名字

孤岛的眼泪

風暴巨人般肆虐孤岛

墙垛开出了睿智的花果

村妇探听远方的虚实

却空空如也

她触不到浮世的灰尘

正如那阕明月照不亮所有人

一条哆嗦的狗自娱自乐

像滩涂上的淤泥无视一切

思想地图永远让探险者

着迷或苦恼

他们已然消失的足印

如同残缺的思乡曲

孤岛的眼泪即将穿越时光

扑向被噪音包围的远方

相信吧，太阳还在

我从未想过胜利

只想摈弃物质的奴隶

飞翔在精神的港湾

彼岸是我灵魂的领地

理想之花会告诉世人

围墙不容易被巨浪推倒

但生活还要继续

无休止的颠簸旅程

相信吧，太阳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