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与对策：国际艺术品市场专家谈

对页达利《加拉的三个光辉谜团》1982年

本文为“中国文化产品国际营销年会——2018艺术品贸易国际论坛”的“圆桌对话”环节内容节选，对谈的主题是“国际艺术品市场的困境与对策”，主要探讨了国际视野下中国艺术品市场发展情况，以及此后何去何从的问题。

陈刚 北京国际文化贸易服务中心主任中国购买力尚未崛起

目前中国艺术品市场体量虽大，中国艺术品购买者却仅占全世界的11%，德国为9%，但是中国人口是14亿人，德国只有8000万人。据统计，中国资产超过10亿以上的富豪有300余人，德国则为100余人，可以说中国艺术品市场，购买者相对较少，中国的购买力暂时还未崛起。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分析目前的局势。第一，市场的主体结构还未能与世界并肩，特别是欧美国家；第二，市场平台不够成熟，目前中国艺术品市场平台有画廊、博览会、交易会，也有拍卖会，然而艺术品市场拍卖的成交率只有34%，美国则高达70%；第三，中国艺术市场政策不明朗。

本页罗穆尔多·罗格泰利《金黄丰收》油彩画布裱于画板92.5×117.5cm

甘学军 北京华辰拍卖董事长 CEO国际化是根本任务

从1993年辞去公职开始转入艺术品拍卖，25年来，甘学军参与并见证了搭乘GDP快车的中国艺术市场迅猛的发展，同时也见证了如今市场的瓶颈。

第一个瓶颈首先是市场的资源匮乏、成交量的萎缩，拍卖真实成交率仅有30%，拍卖公司盈利率低。当下市场平均水平不高，拍卖公司绝大多数处于亏损状态。第二个瓶颈是市场极速膨胀又极速缩回。当下北京注册的拍卖公司总计1100家，其中约600家能够从事艺术品拍卖，仅300家通过正常年检。而这一现象主要是由于拍卖行同质化经营、宏观经济变化所引起的。

要解决目前的市场困境，最重要的是应当将为少数人服务的市场转化为为大众服务的市场，将市场的行为目的从占有转换为分享。

首先，要解决艺术社会化、公众化和消费化的市场问题。财富平均化的时代，中产阶级大量产生，其消费市场值得重视。

其次，要进行国际化布局。艺术市场国际化应当从占有转变为分享，从拥有传统艺术转化为分享传统艺术，将做强中国当代艺术转化为推广中国当代文化。而从市场的角度来看，要从“谁来买”转化为“在哪买”，“谁交易”转化为“哪交易”，艺术品发展的目标不应该是越来越多中国人买了中国东西，而是越来越多世界性、国际性的艺术交易行为能够在中国发生。

在面临困境的时候，我们应当有更清醒的头脑，有明确的方向；我们重新启动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发展进程，特别是国际化的进程，我们重新构建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各个方面的要素和体系。

钟俊彦 范特喜微创文化股份有限公司创办人 总经理社群和差异化是关键

从社群力量培养艺术家的角度来看，好的艺术家和作品，能够在孵化器空间中产生，但这是一个耗费经费、人力、时间的过程。社群也许能够提供给年轻艺术家发挥创新性想法的空间，同时将这股力量转变为社群的力量。而打破同质化，达到差异化发展，则可以通过萃取都市化社区元素，链接音乐、文学、艺术等不同的形态，将功能性和地区差异性结合，发展每一个地方的特色。我们越搞清楚自己地方的特色文化，就越会有跟国际对话的能力。

王胤 良友文化事业群创建人、敦煌文化弘扬基金会发起人中国艺术市场正“初春”

目前，中国艺术品市场处于“初春”而非低迷。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拍卖行业的发展，艺术品收藏的较高回报率，都使得中国的收藏初露苗头。在行业层面，随着拍卖行的发展，中国的艺术品市场正在慢慢向上。中国的内地拍卖行，保利、嘉德等占整个秋拍的50%。

此外，艺术品的税收减免和优惠是促进欧洲艺术品收藏的重要因素。欧美藏家收藏艺术品已经成为习惯，与贵重与否无关。联系到欧美艺术品收藏的占比，这提示我们做调查和研究的时候，可以从高端市场入手，从可见而非隐性的收藏入手。

Astrid Narguet 法国汉学家、艺术品收藏家中国市场已迅速发展

在20年的时间内，中国已经取得了飞速发展的、令人瞩目的成绩。中国藏家对国际参与有着强烈的意愿。中国藏家正活跃在巴黎、罗马、伦敦等地的拍卖活动中，尤其是对中国古董的收藏热衷。希望国际社会牢记中国文化，更多的是通过中国艺术品的售出。中国现当代艺术及传统艺术的国际展览日益活跃，也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西方人到中国来参加展览和参与拍卖。

本页奈良美智&衫户洋《玛丽安》2004年作压克力画布66×60cm

张正霖：中央美术学院艺术管理与教育学院 教授 硕士生导师“君子谋道不谋食”

“君子谋道不谋食”，中短期、中长期的经济波动并不意味着长远发展的不乐观，中国和西方的经济并无必然的上下之别。在此，对国内艺术品从业者们提出两个建议。

第一，从业人员例如拍卖行应当具备建立令人长期信赖关系的能力。以卢森堡为例，对方拥有完整的专业体系架构，人员素质较高，操作井然有序，物品交接的环节可控，风险较低，故而市场占有率较高。目前最核心的问题在于，中国是否能够创造、提供全球顾客的最高档的服务，最好的金融体系，让他们觉得在中国进行艺术品交易和收藏是值得的。

第二，艺术收藏的藏家服务可以分级。以香港为例，中环地带曾经并不是如现在一般画廊集聚之处，而是在香港在地茶餐厅，由于各国需要和艺术品的介入，慢慢发展起来，画廊分级服务的效用可见一斑。

此外，美学评价是艺术家同批评家、研究者的职责所在，从业人员的职责则是发展技术，当我们中国的藏家服务、专业服务做到极致，自然能够与西方世界分享我们的经验，不受短期波动的撼动，即便是寒冬年代，一样有能够获利的企业。

对页靳尚谊《塔吉克新娘》嘉德2013秋拍成交价：8510万元

对页冷军《蒙娜丽莎-关于微笑的设计》2005年

张晴 中国美术馆副馆长 原上海美术馆副馆长资源整合，形成合力

无论是国际艺术品市场，还是别的市场，近年来都面临着困境与对策，这个问题既集中，又宽泛。中国艺术市场自90年代开启，从业者们、艺术家们经历了“不识得美元”“私下换美元”“不识得汇率”到真正理解“何为艺术品交易”的过程。中国艺术市场的开端正是由“美元购买”这种小故事开始的。

而面对如今的局面，需要资源整合，形成合力。以一个城市而言，除展览外，多样的艺术活动的联结，可以留住观众，构建一个整体的城市艺术环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突破困境。当问题无法回避的时候，人们一定要努力找寻出口。以亚洲的双年展团体为例，提出国际化合作十分重要。以2006年为例，亚洲五个双年展——中国的上海双年展、韩国的光州、日本的横滨，还有澳大利亚的悉尼，开幕时间相近，全世界的收藏家、新闻、馆长、策展人、艺术家等行业人一起到亚洲，形成时间上、空间上、思想上的合力。

赵力 中央美术学院艺术管理与教育学院 副院长 教授 博士生导师坚守选择，把握传承

提到如今的困境和对策，赵力教授以亲身经历提出了一些非常重要的经验。

首先，赵力教授提到了自己2008年在英国参加全球艺术收藏家论坛时与罗纳德·劳德的对话（劳德先生是克林姆特的黄金肖像的收藏者），赵力教授希望劳德先生对中国的收藏家提出一些建议，劳德先生很直接、清楚地回答到：“中国现在很多收藏家和买家面对的是中国上升的市场，但是他们真正成为收藏家的标准不是在上升阶段他们成为买家，而是在下降，甚至说漫长等待的市场环境领域，他们是怎么选择的，或者怎么决定的，如果没有这样的经验他们不能成为收藏家，也就是说这个问题如果问给现在所有面对市场困境的买家来说，他应该坚持等待，而且坚定自己的选择。”

本页陈丹青《西班牙靠垫上的裸女》

其次，艺术品的价值永远不是看真假和价格的高低，而是看它内在的价值。2009年，在北京举办的全球艺术收藏家论坛中，著名藏家罗森博格女士回答了关于“中国2009年艺术品市场价格是否真实”的问题，她提出：“不管价格是不是真实，这都意味一个事实，即有些艺术家会在艺术市场里被‘蒸发掉’。”什么样的艺术家会被‘蒸发掉’呢？在这里，赵力教授提出了解释，即“非常具有恒定价值的艺术家的作品和艺术品”才是最好的艺术品，才是我们所谓的资产。

第三，从一个教育者的身份来看，赵力教授认为当下亟待解决的问题是“人的问题”。人的问题首先是接班人的问题，行业内各方面都存在优秀人才欠缺的问题。其次是藏家的问题，目前中国藏家淘汰的速度和跟进的速度超过了市场价格的波动速度，甚至在同一个周期内即出现迭代。此时我们不仅想问，究竟收藏家们出于何种目的入场，又出于何种目的离场呢？赵力教授认为，这是收藏者的问题，从更广的角度来说是中国人对艺术的热爱程度的问题，有没有精神性的问题，是藏家对其理解为财产的问题、个人的情怀，还是事业型的。目前的情况是少有藏家将其作为精神性的事业，当然从业者们也还在观察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