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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富祥:许多考古人都欠了家庭一笔“债”

2019-04-13采访撰文张敏

艺术品鉴 2019年2期
关键词:河套考古学考古

采访、撰文=张敏

时间荏苒,初心未改

黄河经过甘肃、宁夏、内蒙古、陕西、山西五省,形成了“几”字弯流域,“几”字弯及其周边的流域被称为河套地区。河套地区地理位置特殊,不仅是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交融聚集地,还是中国历朝历代的军事重镇和战略要地,更是近代以来十分罕见的能源富集区。这里拥有高山,平原,牧场,戈壁,沙漠,河流,湖泊;曾经有过硝烟弥漫的激烈厮杀,更有诸多民族的彼此学习交汇和融合。

民谚有说“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由于可以引黄河灌溉,自古以来,河套地区的农业发展迅速,经济一度繁荣。自汉以后,河套地区又经历了唐、宋、元、明、清及新中国以后近2000年的持续性经营开发。河套史即是一部开发史。

新中国建立后,“河套”一词的范围逐渐缩小,现在的河套指内蒙古巴彦淖尔市的平原地区。“巴彦淖尔”为蒙古语,意为富饶的湖泊。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汉武帝在此设置朔方郡。在流淌了千百万年的黄河两岸,“河套人”的子孙表现出了罕见的睿智与才华,改革开放的同龄人游富祥即是其中一员。1978年,游富祥出生于巴彦淖尔——这个汉武帝曾经践行自己执政理念的地方,这个水草丰美的河套小城。

阴山岩画,汉墓群、古庙宇、古城池、秦汉长城遗址……灿烂的河套文化和多彩的草原文明承载着历史的厚重,也影响着幼时的游富祥。他说:“小时候因为历史题材小说对历史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这种兴趣使得我上学时也非常喜欢历史课,包括后来从事考古工作也是从喜欢历史发端的。”

本页中国国家博物馆考古院 副研究馆员 游富祥

时间荏苒,初心未改。1998年,游富祥在高考志愿填报表的第一院校填上了北京大学、第一专业填上了考古学,几天后,他如愿收到了学院的录取通知,成为了北京大学考古系那一年在内蒙古招收的两个学子之一。

之所以选择考古学而非历史学,是因为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文献上的历史仿佛稍显“单调”,实地考古是不是更能接近真实的历史呢?他抱着未知和疑惑走进了北大的校门。后来聊起这件事时,他说:“实际的考古工作和我最初想象中的没有太大差别,一件文物背后的故事就是历史,而这段历史需要考古来发掘、证明。”

在北大成长

1916年,蔡元培担任北京大学校长,他革新北大,开“学术”与“自由”之风。北京大学之所以能成为当时新文化运动的中心、五四运动的策源地,和其所倡导的“兼容并包”的办学方针有很大关系。游富祥说:“北大当时以蔡元培先生为首的那一批学者,倡导兼容并包,他从国内外请了很多人站在北大的讲台上,这些人既有从西方回来的新式学者,像胡适先生,还有满清的遗老,像辜鸿铭先生,这样的讲述实际上是一个交流和批判的过程。”由此可见,蔡元培先生所谓的自由之风气不是挣脱一切束缚,而是对新与旧的合理看待,对事物有清醒的认知和高度的包容性。

本页游富祥在血池遗址考古发掘现场

正因为如此,在20世纪20年代,以田野考古为标志的近代考古学传入中国的时候,北京大学勇开风气之先,于1922年在国学门(后改名文科研究所)成立了以马衡先生为主任的考古学研究室。

1952年,在文化部和中国科学院的积极支持下,北京大学的考古专业正式设立。北京大学所设的考古专业(1983年考古专业从历史系分出而独立建立考古系)和科学院考古所(后改名社科院考古所)是当时全国最早的、仅有的两家做考古研究的单位,这两家单位为后来相继成立的全国各省的考古研究所培养了许多人才,做出了许多贡献。

在这样的“北大学风”中,游富祥待了七年,这是他充实自己的七年,也是成长的七年。

2002年,游富祥被保送北大考古系研究生,选择了秦汉考古方向,2005年,研究生毕业的他进入了中国国家博物馆考古部(今考古院)工作。关于选择秦汉考古的原因,他开玩笑道:“我是偷了个懒,考古学与历史学是不可分离的,它们的目标大致相同,都以揭示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规律为己任,所以夏鼐先生将考古学与狭义历史学比作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特别是历史时期考古,如果不与史料相结合的话,考古材料往往不能自己说话,也有许多个人难以把握的地方。不选先秦和汉之前作为研究方向是因为这一时期的文献比较少,汉之后的文献又太多,秦汉不多不少,能读。”

考古与史料之间的关系也解答了考古学的本质问题。考古学是一门涉及面非常广的科学,与其他许多学科都会产生联系,例如地理学、地质学、气象学、建筑学、土木工程学、民俗学、语言学等等,在这些学科中,与考古学联系最密切的则是历史学,因为考古本身就是一种证史的学科。游富祥认为,考古的作用就是“证经补史”,历史上没有记载或者记载不详细的就需要通过考古实物来证明。

从校园到工作单位是从理论派变成实践派的过程。提到至今对自己来说最有意义的考古项目,游富祥仍然认为是第一次的田野考古实习。他说:“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第一次接触田野考古,那时候我就在想,课堂里所讲授的地层学、类型学到底应该怎么在现场实践,田野实习把我从一个理论派变成了实践派,那次考古实习对我来说,启发非常大。”

进入工作单位,他开始参与一个又一个考古项目,而选择了秦汉考古方向,也就意味着他要离开生活七年的北京,常驻外地工作了。

驻外工作的十年

2016年,由中国国家博物馆、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宝鸡市考古研究所、陈仓区博物馆组成的联合考古队,在陕西省宝鸡市陈仓区发现并确认了战国时期的吴山祭祀遗址。

宝鸡为古雍州之地,古雍州的第一大名山就是吴山,也是在这里,笔者初次见到游富祥。考古队的驻扎点就在吴山脚下的一栋普通农家院子里,午饭过后,和游富祥随意聊了起来,从盗墓题材的小说和电影到考古项目、考古生活,最后才得知他已经在陕西地区工作了近10年。

秦汉考古研究方向决定了游富祥必然常年在陕西和甘肃地区驻扎工作。2004年,他初到甘肃。2008年开始,他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奔波于外地,工作13年,他频繁来往于甘肃天水市和陕西宝鸡市两地,一个人,一辆车,如同独行侠一般。他笑称道:“我现在比土生土长的宝鸡人还要熟悉宝鸡,从2008年工作到现在的十年里,不止宝鸡,我跑遍了陕西的关中地区,宝鸡、铜川、西安、渭南所有的县和乡镇。”

支撑一个考古人的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看到游富祥微信相册封面时不言而喻,那是一张夕阳下的宝鸡千河的风景照。因为心中热爱,因为有无穷的探索欲。他说:“上大学的时候,我想象中的考古工作应该跟导游是差不多的,会经常全国各地跑。现在做了十几年考古工作,发现考古项目是要有始有终的,而且一个项目可以无穷地研究下去、追寻下去、探索下去。每发现一个问题,在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会有新的问题再出现,又等着你去学习,去解答。例如吴山的祭祀遗址,从我们所发掘的东西来看,基本判断这座祭祀遗址是有特定的祭祀对象的,但还有其他问题没有解决,例如吴山祭祀遗址是不是全部是车马坑,有没有建筑遗址等等,这些问题的答案都需要再次发掘、研究,有很多细节的问题还需要去解决。”

对页吴山遗址出土玉琮(上图)

相信对于每一个考古人来说,考古就是生活本身,是如同日食三餐一样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果考古是生活,那么又如何顾及家庭生活?游富祥给出了这样的回答:“许多考古人对于家庭都属于‘欠债’,长时间在外工作,感觉家庭就像是个旅馆,还不如在陕西待的时间长。家人虽然理解我的工作,但双方理解是一回事,心里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把这笔‘债’还了,可是如果工作一直继续下去的话,我想,这辈子也还不完了。”

即使如此,当被问到以后还是否会这样工作下去,他几乎毫不思索说出了一个字:“会!”

游富祥在吴山祭祀遗址发掘现场(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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