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历了多次失败 快手是我第34次尝试
2019-04-10宿华
宿华
AI是个服务业
我2006年加入谷歌,做AI(人工智能)相关工作已经10年。当年和谷歌的同事一起研究和应用AI技术,后来我自己创业,也基本都和AI相关。
AI在互联网领域最早、最有价值的大规模应用是网页搜索引擎和搜索广告。当时,AI可以优化点击率、CPM(千人成本)、CTR(点击通过率),能够产生很大价值。我们很早就在思考,AI到底是什么?它能够产生的更大价值在哪儿?能不能帮我们创业?为此,我们做了很多相关探索。
快手是一家用AI服务用户的公司,经过多次探索后,我们发现了一个简单的结论:AI是个服务业,是服务场景、服务应用的。我自己创业的时候,尝试过很多方向,例如用AI帮助服务交友、婚恋、团购等。
我们当时认为,人工智能是最先进的生产力,而自己掌握了最先进的生产力。哪怕当年人工智能还没那么火,我们一直坚信这一点。可在创业的过程中,我们却一直跌跌撞撞,从2008年开始创业,早年经历了很多次失败,快手是我的第34次尝试。
有一天,我突然认识到,AI其实是服务业,就像顺为的副总裁孟醒说的, “很多掌握技术的创业者总是在用技术的锤子天天去找钉子。”我发现AI是锤子,钉子不是你的,钉出来的桌子、椅子、板凳也都是别人的。
因此我们决定,要自己造家具,自己设置场景,把最好的AI技术用在这个场景里,让这个场景下的业务运转得更加顺畅,效率更高,产生更大的用户价值,最后能够将其中一部分转化为商业价值。这个商业价值又能够反哺团队、反哺业务,让用户的场景更加流畅。
因此,我后来再创业时就不再选择去帮助、服务别人做场景优化,因为我们有先進的生产力。
快手定位在做记录和分享,也就是大家生活中所留下的影像、有意思的人、有趣的事,我们想把它记录下来,以后还能够回忆。
记录之后,就要分享。一个信息如果只是存放在那里,它是死的,它需要通过开放的分享产生互动——人和信息之间的互动。有了这样的互动,才能用上AI技术。从201 3年下半年开始,我们用了四年多时间去做AI的实践。
快手的用户定位是年轻、热爱分享的所有人。年轻指的是心态,无关乎年龄,要热爱分享。人类社会是朝着开放发展的,大家安全感强,开放感会更强,特别是现在的年轻人。但大多数人缺乏一个记录和分享平台,在过去,绝大多数人是不被关注的。
这些人选择了快手,因为快手对用户比较平等,我们不会特别照顾那些看起来比别人更优越的人。
极简的快手,不简单的AI技术
快手的产品形态特别简单,我们花了几年时间,想把它做得更简单,目前看来几乎已经做到了极致。
为什么说简单的东西对AI友好?不管是硬件还是软件,最好的互联网产品在交互上都非常简洁,这是一个对AI技术特别友好的逻辑。大家公认最好用的苹果手机只有一个按钮,世界上最大的互联网公司谷歌,主产品页面也只有一个搜索框,是非常朴素、简单的。
经过十多年发展,大家慢慢认识到,所有人都喜欢简洁的产品,这是经市场验证的。如果产品很简洁,为用户提供信息的地方就很少,要满足用户需求,就需要很强的后端能力,这恰恰是AI擅长的地方。在用户给的信号非常弱的情况下,怎样估算用户需求,并且估计得更好更准,然后去满足他?
快手前端UI的精简,花了团队四年多时间;同样,后端AI技术的打磨,也花了四年时间,无数人力在里面,夜不能寐地打磨。
我们并不会让用户直接告诉我们,他们是喜欢漂亮的还是有趣的,是喜欢猫还是狗,喜欢旅行还是宅在家里。因为你每问一个问题,用户都很烦燥,不但会导致用户退出,也无法通过询问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用户在应用里的每一次点击会告诉我们,他们是否开心,是否满足。
我们有一句老话, “听其言,观其行”。AI最擅长的是观其行,通过TA的行为知道TA背后所思、所想、所求,而不是直接问TA。
所以,把人类的所思、所想,分析人、理解人的能力变成代码,变成一段段程序,部署在服务器上,AI就能帮助我们去理解用户,更好地满足他们的诉求。
所以说,快手简单的界面背后,是非常不简单的后台算法,其中最大的核心就是人工智能技术。
创业的每天都焦头烂额
最难受的永远是当下
痛点一:转型。快手早期是一个记录工具,并不具备分享功能。2011年时网速特别慢,4G还没普及,费用也很贵,wifi基本上没有,做不了分享功能。所以那时候只能记录,记录完把动图传到电脑上,之后再用QQ、微博传播。
到了2013年,wifi普及且基本都免费。这对我们是巨大的利好,上传视频、消费视频、分享视频已经可行。
一个工具型的产品加上分享功能,软件界面会发生巨大变化:工具产品强调的是制作,拍摄、特效、滤镜,而分享社区强调的是人。用户想看的是别人在干什么,关心的是能不能生产出我喜欢的内容,因此工具的功能要弱化。
由于wifi的快速普及,我们认为一定会有一家把视频分享做出来。但如果我们把分享放到当时产品的二级推广里,速度会很慢,用户的接受是一点点来的。以前的GIF快手虽然曾经有1 00万DAU(日活跃用户数量),也值一些钱,但我们意识到它的大势已去,没必要再等。我们不愿意经历那个缓慢的过程,还是希望直接做正确的事。
最大的挑战是认知层面的。转型的时候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当时团队只是讨论了一下就决定干,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转型对于快手来讲是跳变,下场很简单,掉了90%的日活用户。
后来很多做工具类应用的朋友请教我们怎样成功变成社区,我说: “葵花宝典你看过吗?要自宫,但自宫也不一定能成功。”
慢慢地,之前走掉的DAU又回来了。因为社区做起来以后,里面有观众、有粉丝,虽然工具的功能没有以前好用,可会有更多的人陪用户玩。
最近我帮朋友提意见,经常出这种“馊主意”。人生最重要的就是时间,每个人一生只有不到三万六千天,我一天都不愿意等。如果我认为我们当下做的事情是错的,今天就要改变,不管它当下值多少钱。
痛点二: “自由“工程师到团队管理者的转变。
我从12岁开始学程序,一共学了22年。2016年一季度,我彻底停止了所有代码的维护。有一天我被我的CTO(首席技术官)骂了一顿: “你代码是写得挺好,但如果你写的东西出了bug,工程师是骂你还是不骂你?骂你怕你开他,不骂你他又烦燥,你说修理还是不修理呢?”
我当时就决定,再也不写程序了,把代码的权限交出去,慢慢变成管理者。我过去一直都是工程师,不管在谷歌、百度,我都是产能最大,但最不听话的那种工程师,我是规则的破坏者,无组织、无纪律但是有能量。
早期团队里有不少像我这样的人,因为臭味相投。我们不希望有太多规则束缚,更希望自我驱动。现在反过来了,我要考虑怎样才能管理好团队。
痛点三:带领精英团队的“痛点”。
快手公司团队还是很精英的,员工里博士、研究生比例都非常高,也有不少人职场经验丰富。公司团队人数变多的时候,我的管理压力也变得越来越大。
很多厉害的人放到一起会“打架”,会产生冲突,有时候还有面子问题。如何既照顾他们的面子,又把事情做好?这对我来说是不小的挑战。至今,我也还在解决如何管理好团队的问题。
公司最重要的指标是业务。快手今天还处于业务快速增长的阶段,很多问题尚未暴露。业务成长还会留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把团队管理好,但任何一个产品都会有它的天花板,在此之前,我必须让团队更好磨合、让新业务开展、与团队一起追求更大的梦想。
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挑战。我过去一直当“特种兵”,喜欢干的事就是一枪爆头,完了就跑,从来不打阵地战。但现在我要打阵地战,要逼着自己去做很多我不喜欢、不擅长的事。
有人问我,你作为创业者,最难受的是什么?我说,创业的每天都焦头烂额,最难受的永远都是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