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对外投资动因与绩效分析——基于网络嵌入视角

于国才 ， 胡国伟

(1.山东理工大学 经济学院，山东 淄博 255000；2.山东经贸职业学院 工商管理系， 山东 潍坊 261011)

一、引言

对于传统动能主导的山东省经济发展而言，应积极鼓励和支持企业进行对外投资，通过走出去带动引进来，促进新旧动能转换以全面提升经济发展质量。当前中国经济已从高速增长的赶超阶段进入中低速增长的经济新常态，产业调整优化等后发优势、劳动成本低等传统优势已经不再。虽然以智能化为代表的工业4.0、中国制造2025将会形成一批新兴产业中心，但以山东省为典型的传统产业如何摆脱原有经济增长模式的技术锁定和产业固化成为一个亟需解决的问题。以对外投资方式嵌入全球生产网络、引来新的增长动能不失为一条有效途径，网络嵌入应成为企业对外投资的主要目的之一，尤其应该关注对外投资对企业的研发引致效应、逆向技术溢出效应，以实现企业竞争力提升。

“走出去”战略实施以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基本保持着年均30%的快速增长，实现了飞跃式发展。2013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突破千亿美元，2015年对外投资额首次超过利用外资额，成为资本净输出国。随着国家大力实施“走出去”战略和“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山东省对外直接投资规模也在不断加大，对外直接投资的项目数和对外投资总额度逐渐攀升，投资规模一直保持高速增长，特别是2009年以后实现了40%左右的增长速度，2018年1—11月份，山东省累计有实际出资的境外投资企业397家，中方投资417.6亿元,增长23.3%，对外投资战略实施效果显著。

对外直接投资能够有效嵌入东道国当地的产品市场网络和技术、资源等要素市场网络，不仅能够在全球范围内实现市场与要素优化配置，也为其技术创新提供了新途径。企业通过在东道国设立子公司或并购当地厂商等形式，得以和本土企业、政府机关、研发机构等产生联系，实现网络嵌入，从中获取自身所缺乏的资源、先进技术知识、管理经验以及前沿信息。在此基础上，海外子公司或研发机构等通过跨国公司内部机制，将已得经验知识和信息反馈回母公司，母国公司加以消化、整合、再创新，并运用到加工生产环节，参与国内市场竞争。

然而，目前尚缺乏关于山东省企业对外投资的网路嵌入有效性分析。据商务部公布的《境外投资企业(机构)名录》，截止2015年12月，山东省共1588家企业开展对外投资，总计2378项投资项目。然而，进一步统计发现，山东省OFDI企业投资经验偏少，如图1所示，绝大部分企业仅进行过一次项目投资。这是否说明大多数对外投资企业已成功实现了网络嵌入呢？

图1 山东省企业对外投资统计分析

本文以山东省上市公司与《境外投资企业(机构)名录》进行样本匹配，通过对山东省OFDI企业的投资绩效进行检验，并着重考察网络嵌入特征的影响来回答这一问题。我们发现，通过对外投资，山东省OFDI企业整体经营绩效得到一定提高，但在研发引致创新与竞争力提升方面并未显现出明显优势；网络嵌入特征研究发现：网络嵌入强度以及并购投资模式对山东省OFDI企业的研发引致效应提升明显，其竞争力提升也得到市场认可；但是对美欧日等技术发达国家的网络中心的接近尚未实现逆向技术溢出，其绩效提升效应仅是源于更好地嵌入了全球市场网络中心。

总体来看，山东省与全国整体的以产能转移和资源获取为主要目的对外投资动机相一致，对外投资的技术网络嵌入效果有限。因此，有必要加强对OFDI企业研发引致创新的策略研究和政策激励，增强其国际竞争力。

二、文献回顾

企业对外投资研究主要包括投资动因研究与影响研究两方面。

(一)跨国投资动因研究

传统的对外直接投资理论可称为“优势前提论”,即认为企业因拥有优势而进行对外直接投资。国内外许多学者从不同侧面或同时从多个方面研究企业国际扩展的决定因素。如经典的垄断优势理论、产品生命周期理论、内部化理论以及国际生产折衷理论。垄断优势论及生产折衷理论对于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具有一定解释力，如鹿朋(2007)以理论与实证研究揭示了对外直接投资与产业优势之间的关系，并发现我国制造类企业海外并购较多的行业也正是我国拥有比较优势的行业[1]52-56。另有学者针对中国的研究却表明传统意义上的垄断优势不足以解释我国企业的对外投资行为。如官建成、王晓静(2007)从实证角度验证了我国企业的技术能力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的影响，结果表明技术能力并非引起我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原因[2]59-65；裴长洪、樊瑛(2010)认为中国进行海外并购投资以国有企业特别是资源类企业为主的事实是这种国家意志推动的结果，而政府在企业对外投资过程中提供的政策导向与服务形成的企业所有权优势之外的“国家特定优势”是推动我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主要动因[3]45-54。随着新新贸易理论的发展，学者倾向于从OFDI企业的生产率异质性(Yeaple，2009)角度来解释企业对外投资行为[4]206-215，但是除了外包(Antras和Helpman，2004)[5]552-580与出口平台型OFDI(Ekholm，Forslid和Markusen，2007)[6]776-795外，鲜有从网络嵌入视角的分析研究。

(二)跨国投资影响

跨国投资的影响分析主要集中在其对东道国的溢出影响方面，即FDI技术溢出研究；而关于中国OFDI企业绩效的影响分析相对较少。张凌霄(2016)用制度质量、OFDI国有化程度以及政策因素三个指标实证检验了政府参与对我国企业海外直接投资绩效的影响[7]124-136，李平和丁宁(2018)从东道国制度的角度分析了中国OFDI企业绩效的影响因素[8]18-30，衣长军等(2018)着重分析了制度距离对OFDI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9]112-122。

上述文献回顾表明，当前关于中国企业对外投资的研究仍以投资动因探究为主，较少分析企业投资绩效，更缺少从网络嵌入视角的绩效分析。本文以山东省上市公司为样本，探讨企业对外投资的网络嵌入特征对其投资绩效的影响。

三、模型设定与数据说明

通过对外投资实现网络嵌入对企业动能转换、经营绩效提升表现在两方面：第一，通过研发引致效应，倒逼对外投资企业加大研发投入以更好的在投资东道国立足并开拓市场；第二，逆向技术溢出效应，通过与东道国当地企业的技术合作、技术购买、技术模仿等途径，促进子公司与母公司的技术进步和竞争力提升。本部分以山东省上市公司为例，检验分析对外投资是否促进了母公司整体绩效提高，并进一步考察对企业研发引致与竞争力提升的影响。

(一)模型设定

对外投资的影响检验包括两方面：其一是对企业经营绩效的检验；其二是对研发引致效应和企业竞争力提升检验，具体模型设定为：

Perf=β0+β1Dum+β·X+ε

(1)

RD=β0+β1Dum+β·X+ε

(2)

CC=β0+β1Dum+β·X+ε

(3)

其中Perf表示OFDI企业对外投资经营绩效效应，RD表示OFDI企业竞争力提升效应，RD表示OFDI企业研发引致效应，Dum表示企业是否对外直接投资的虚拟变量，X为控制变量，ε为误差项。

为考察网络嵌入影响，我们从网络嵌入强度、网络嵌入方式以及网络中心接近度三方面来检验。具体地，我们进一步区分了相应的对外投资经验、企业对外直接投资方式、对外直接投资目的地对山东省OFDI企业的经营绩效、研发引致以及竞争力提升的影响，具体模型设定为：

Perf=β0+β1Dum+β2·Exp+β3·Model+β4·Host+β·X+ε

(4)

RD=β0+β1Dum+β2·Exp+β3·Model+β4·Host+β·X+ε

(5)

CC=β0+β1Dum+β2·Exp+β3·Model+β4·Host+β·X+ε

(6)

其中，Exp表示OFDI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经验，表示网络嵌入强度，Model表示OFDI企业对外直接投资模式，以区别绿地投资与并购投资两种不同的网络嵌入方式的影响，Host表示OFDI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目的地是否为全球网络中心，其它变量含义不变。

(二)变量与数据说明

经营绩效Perf：关于企业经营绩效的测度有多种方式，本文以企业净利润率作为替代变量，在控制了企业规模后，企业净利润率的提高显然表示经营绩效提升。

研发投入RD：上市公司数据中，并无企业研发的具体数据统计，本文以上市公司无形资产净值的变动作为企业研发投入的替代变量。

竞争力CC：上市公司竞争力的最直接衡量就是资本回报率等股票表现，本文以上市公司在股票市场的表现作为其业绩及竞争力衡量。

对外直接投资Dum：若企业有对外直接投资行为，我们设定虚拟变量为1，否则为0；对外直接投资方式Exp：若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多于1次，我们设定虚拟变量为1，否则为0；对外直接投资方式Model：若企业对外直接投资为绿地投资，我们设定虚拟变量为0；若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存在并购投资，我们设定虚拟变量为1；对外直接投资目的地Host：若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目的地中含美欧日等全球网络中心国家，我们设定虚拟变量为1，否则为0。

控制变量X：限于数据，我们将以企业注册资本衡量的企业规模Scale作为主要的控制变量，同时考虑到上市公司数据的行业差异，我们还选取了企业的行业类型作为控制变量。

本部分所用数据全部来源于商务部公布的《境外投资企业(机构)名录》与国泰安《上市公司数据库》。具体地，我们以上市公司名称为依据，对两部分数据进行匹配，最后得到145家山东省上市公司数据，经营绩效Perf、研发投入RD、竞争力CC数据采用上市公司最后一次公告数据，主要变量的统计性描述见表1。数据统计显示，山东省上市公司对外直接投资上市公司74家，全球网络嵌入强度(平均对外投资经验)为3.34次，采取海外并购方式直接进行网络嵌入的占35%，有65%的上市公司仅对外进行绿地投资，以间接方式实现当地网络嵌入，以美欧日等技术发达国家为网络嵌入点的约占45%。

表1 主要变量统计性描述

四、估计结果

本部分以山东省对外投资上市公司样本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在检验企业对外直接投资以及网络嵌入特征对上市公司经营绩效、研发投入和竞争力影响时，为避免企业自身特征与行业特征等同时影响企业对外投资决策与企业绩效所产生的内生性问题，我们加入了企业规模作为控制变量，避免因遗漏同时影响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的重要变量所导致的估计偏差，并按企业的行业特征进行分组得到标准差的稳健估计。对企业经营绩效、研发引致效应、竞争力效应估计的初步结果见表2。

表2 对外投资效应估计结果

注：()内是标准差，***、**、*分别表示在1%、5%、10%的显著性水平上变量显著。

表2的估计结果显示，企业经营绩效的对外直接投资虚拟变量Dum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这说明企业对外直接投资促进了母公司的经营绩效改善。研发引致效应估计的对外直接投资虚拟变量Dum的回归系数不显著，这说明企业是否对外投资对其研发投入没有影响，也就是说不存在对外直接投资的研发引致效应。这表明，通过研发提高企业技术创新从而增强企业在东道国的技术水平与竞争力尚未成为山东省OFDI企业对外投资的主要途径。企业竞争力市场反应对对外直接投资虚拟变量Dum的回归系数不显著，这说明市场不认可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公司的竞争力的直接关系，市场认为或者说对外直接投资的整体绩效表现欠佳，对外直接投资并没有给母公司带来进一步的竞争力提升。综合来看，山东省对外直接投资量多质低，跨国投资只是利用了东道国的市场网络提高的利润率等经营绩效，但大多未能通过对技术等要素市场有效嵌入实现逆向技术溢出和研发引致效应等长期发展目标，市场对其竞争力提升的不认同也应是基于这一考虑。

进一步加入网络嵌入特征变量后，对企业经营绩效、研发引致效应、竞争力效应估计的结果见表3。对OFDI企业的经营绩效检验发现，对外直接投资经验Exp的系数不显著，而对外直接投资模式Model的系数显著为负，对外直接投资目的地Host的系数显著为正，这说明：不存在“干中学”效应，OFDI企业不能从对外投资经验中进一步提升经营绩效；绿地式投资反而要比并购式投资更能实现经营绩效提升，而东道国差异则表明发达经济体更能实现利润率提升等经营绩效。综合来看，对外投资经营绩效的提升主要是源于企业有效嵌入了成熟的市场网络中心。

对研发引致效应的检验发现，对外直接投资经验Exp的系数显著为正，这表明随着对外投资经验增多，网络嵌入强度加大，企业逐步意识到通过研发活动提高技术创新的重要性，出现研发引致效应；对外直接投资模式Model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企业通过跨国并购获得并购企业的技术与品牌等无形资产，实现了研发网络的有效嵌入；而对外直接投资目的地Host的系数则不显著，表明对欧美日等国家进行投资未能促使企业加大研发投资，也就是说通过嵌入全球研发网络中心实现逆向技术溢出尚未得到实现。上述研究发现与Kogut和Chang(1991)在对日本对美国直接投资时的结论类似，他们发现日本企业对美国的直接投资主要分布于R&D密集型产业，并倾向于采取合资方式[10]400-413。

对竞争力提升的市场反应检验发现，对外直接投资经验Exp、模式Model以及目的地Host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这说明无论是投资经验的增多，还是并购式跨国投资，以及对美欧日等发达国家投资都能更好地实现网络有效嵌入，其对母公司的整体竞争力提升的作用得到了市场认可。

表3 网络嵌入特征与对外投资绩效估计结果

注：()内是标准差，***、**、*分别表示在1%、5%、10%的显著性水平上变量显著。

值得注意的是，控制变量企业规模Scale的绩效回归系数和竞争力提升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值，说明规模越大的企业利润率等绩效表现越差，整体竞争力越差，即规模过大的企业在跨国投资时存在控制力不足问题，导致市场对其信心不足，这表明山东省传统产业中的OFDI企业规模过大，确实存在动能转换困境，制约了企业通过对外直接投资提升竞争力。

总体来看，山东省OFDI企业虽通过对外投资提升了经营绩效，但并未形成逆向技术溢出与研发引致效应，市场反应认为对外投资企业整体而言并没有获得高于非对外投资企业的竞争力。对网络嵌入特征的进一步分析发现：随着对外投资经验增加，即网络嵌入强度增强以及并购投资式网络直接嵌入模式的采用，山东省OFDI企业的研发引致效应明显提升，其竞争力提升得到市场认可；但是对美欧日等技术发达国家的网络中心的接近尚未实现逆向技术溢出，其绩效提升效应仅是源于更好地嵌入了全球市场网络中心。总体来看，山东省与全国整体的以产能转移和资源获取为主的对外投资动机相一致，对外投资的技术网络嵌入效果有限，有必要加强对OFDI企业研发引致创新的策略研究，制定相应的激励与保障措施，以增强国际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