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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相依(散文)

2019-04-04林汉筠

北京文学 2019年4期
关键词:舅舅母亲

林汉筠

人们常说的眨眼工夫,准确地说只是一秒钟时间。它在时间长河里那是少之又少的概念,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一样,一直淹没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但,命悬一线的一秒钟,它就有着无限可能的能量,曾经在我生命中那“眨眼工夫”之间取舍,在生死之间相依相偎,成为我生命的一个结。

这短短的一秒钟,我一直不敢写,这短短的一秒钟一直成为我关于舅舅的记忆。我可以斗胆地说,关于舅舅的记忆或者说是故事,多得可以写上一本大大的书。但这本书最精彩的一段,我认为应该是我从千里之外的东莞赴湖南为他奔丧的那场生死一瞬。这个故事我一直不敢讲,更不敢写,怕招惹年迈的母亲的内疚。母亲在世时一谈到舅舅,她就会长长地叹一声,仿佛一谈及这件事,她就会扼腕奋臂、抚胸顿足似的大痛。然后望着我说:“我太不应该在那个时候打电话给你,让你这么远回去,还差点丢了你的小命。”等等,等等,每一次都说得我流下眼泪。仿佛那次意外,我的小命就悬在半空,差点落下似的。

接到母亲为舅舅报丧的电话是2008年1月11日中午12:00,我刚开完会的当儿。电话那头老人用颤抖的声音告诉我,舅舅头天过世了。她用征求的口气说,看能否赶回去为他奔丧。知道舅舅的走,是上午的事。大哥汉文打电话给我,我因会议中没有接电话,他便发了个信息告诉我这件事,我简短地回复了一下信息,告诉他正在开会,容后再联系。想不到母亲这个时候亲自打来电话说这事。

在我的印象中,舅舅胆子很小,是一个树上掉下叶子也怕砸伤人的那种,一生活得谨小慎微。读过私塾,学过中医,当过当地医院的院长,在我们老家方圆几十里是名叫得响的老中医,“老医生”的名号就是这样来的。就连现在,家乡人还津津乐道着,完全忽略了舅舅“吕江南”这个大名。这些,一直成为我们的骄傲。

我是家中老小,当然也是舅舅最疼爱的一个外甥。那时家里穷,时不时地想到舅舅那里去打一次“牙祭”。上中学时,我转学到离舅舅所在医院不到一公里的学校读书,受他的眷顾更多了。记得一次我欠学校两三元的生活费,舅舅知道消息后,怕我被停餐冒雨跑到学校为我续交了生活费。前几年,我在老家整理东西时,竟然发现了记有这件事的日记本,日记里写得清清楚楚,他将钱交到总务主任手中,然后叮嘱总务主任,无论如何不能停我餐,并请他转告我,要放下心思好好学习,云云。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远征他乡,结婚生子,他乡夹缝里求生存,与蜗居在乡下一个叫小塘冲的舅舅联系少了。舅舅八十岁生日时,曾专程回去了一趟,我还借了一台录像机回去,可惜走得匆忙,竟然忘记了带充电器回去,为老人拍纪录片的想法不得不泡汤。我不敢跟任何人讲,怕伤舅舅的心,更怕母亲对我无言的责备。

后来,舅舅病魔缠身,心血管病、高血压综合征、耳疾、眼疾相继缠上他,直至双目完全失明。我最后一次去看他的时候,是2006年的冬天,他住在表姐新入单位。舅舅躺在床上,见我来了,翻过身来,花了很大的力气,终于坐了起来。抓着我的手,冰冷,我感到我的血脉迅即冲向他的血脉之中,两只手的温度渐渐地交融起来。

好几年前,我回乡省亲,与舅舅进行一次关于读书的对话。场面与这天也十分相近。他那时也是抓着我的手说话的,他说,他很崇拜林语堂,林语堂先生对读书一有着精辟的理解。他说:读书一向称为雅事乐事,古来就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但是现在雅事乐事已经不雅不乐了。

舅舅有感于世风不古而发出的感叹。他说,时下学生不是挑灯读书,而是夜以继日地打游戏,村民放下良田不种,热衷于打麻将,图书馆、书店却少人问津,洗脚城、酒吧之类却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如果这样下去,真的是“国将不国”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所谓学而优则仕,像林语堂所说的“读书可以开茅塞,除鄙见,得新知,增学问,广识见,养性灵”,可以使人较虚心,较通达,不固陋,不偏执。说罢,他朝我笑笑:这是你们本家所说的。他还说,读书本是一种心灵的活动,向来算为清高。说破读书本质,“心灵”而已。

我很惊羡舅舅的记忆力,凡读过的书几十年了都能倒背如流,这是不是中医医生的“通病”?我就不了解了。但对于林语堂的这一段话,我这个中文生反复再三,才从资料里查到,即使到现在,仍旧是一知半解。

舅舅干枯的手,逐渐有了温度。话说得更加有力了。他跟我谈及他曾读过我的作品。以前能自己拿着放大镜看,后来听人读,有一次竟然在收音机里听到谈我的作品,那别提有多开心了。他说,写作者首先是一个正人君子,作文犹如做人,要想写出好的作品,第一条就是要人品端正,只有积极向上的作品,才会引起读者的共鸣。他说写作不仅是对历史的一种省察,更是对遗忘的一种对抗,要有真实的情感。只有崇尚真善美的作品,才可以打捞人类有价值的时光碎片,才能称得上好的作品。想不到双目失明的舅舅,一语道破我写作的困境。

我们谈到很多,关于母亲是否适应东莞生活,关于如何培养孩子的学习兴趣。他说:“你母亲吃过很多苦,流过很多泪,这些只有我知道。你爹是一个大好人,心地善良,但没有文化,是一个大老粗,为人处世一根筋,在你们那个一千多人的村子里,往往是吃了大亏。他们很不容易,靠一双手养育你们兄妹7个,都读出书来,都走出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村。你们兄妹,都继承了父亲的耿介和母亲的善良,都混得有模有样,这在我们那里是少有的,也让我们十分开心的。回过头来想想,像你母亲他们那样流过的泪、洒过的泪,就是一条渡过你们兄弟姊妹的河;他们受过的苦、受过的累,哪个说不是一盏照亮你们前行并且永不回头的灯?”舅舅笑笑,手从我的手里翻过来:“现在,你父亲已经走了,让我牵挂的就是你母亲了。”

舅舅恨自己耳不能听、眼不能看、脚不能走,一直耿耿于怀母亲那场大病时竟然没有前去探望。十指连心,我也曾听母亲讲到舅舅,说她這几年跟着我们在外,也没有多少时间看舅舅。说话间,我看到她的眼睛漾起泪花,然后垂下头来。有一些事情,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无法懂得。当我们懂得的时候,却岁月不再,时光难回。比如手足之情,比如舅舅、母亲他们兄妹,为没有及时看望而伤痛欲绝。

“人呀,就像一把菜根,越老越难得烂。几十年了,不是这儿痛就是那儿痛,现在搞得眼睛也瞎了,耳朵也背了,你声音小一点都听不清楚。像我这种人,活在这个世上,简直就是耽误时间,浪费人类粮食。”舅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说得我心如刀割。

作为当地“名医”,舅舅的眼疾,必定成为他心头最大的疼痛,他的思想肯定掀起过狂澜。他一定恨自己,但又解脱自己,他觉得自己一生问心无愧,即便是老天不长眼,让他在黑洞洞的世界里度过多情而又残酷的时间。

舅舅十分爱整洁。母亲曾说,在乡下耕田时,舅舅的衣服上都不会沾上泥巴,这种登峰造极的整洁功夫,也一直成为美谈。走进舅舅的房间,我无法相信这是卧病在床好几年的病人房间,简陋却不失温馨,没有一丝人们常说的病床上那种骚臭的味道。床头还有一瓶花,别有一番诗意地散发着清香。在乡下,即便是冬天,这种花也遍地都是。很感激表姐、表姐夫,是他们让舅舅最后的岁月里,忘却了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生命,让这个一生谨慎、行善为乐的舅舅,像严冬中乡野里散落的野花,有尊严地开放、精彩地凋谢、完美地走向生命的尽头。

舅舅看着我,我看着舅舅,我在舅舅的眼里,舅舅在我的眼里。我抓着他干枯如柴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临行时,只听得两个男人的落泪声。

回来后,我将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气愤地说:老天太不公了,舅舅一生积德行善,竟然落下一个“行善、行善,双眼不见”的悲剧。母亲抹了抹泪,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修行是为下一代人做的。行善、做好事,不是马上可以看得见的,就像长在地里的地瓜,日积月累、不知不觉中长大,等待收获。而那些凶神恶煞、丧尽天良的人,做了昧良心的事、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坏事,也可能不会立即看出对自己的损害,就像过春里的积雪,一点点融化。啥事都有因果,只是还没有到回报的时候而已。”

大字识不了一箩的母亲,生动形象地道出一句哲学,让我真有点瞠目结舌。“劝使为善,诫使勿恶”,我想用母亲的话来解释明末清初文学家李渔这句话,或许更加简单不过了。

舅舅走了,在他双目失明十年之后的2008年去了。

远在东莞,离家千里,我完全有N个理由来搪塞母亲。但母亲那边颤抖的声音,舅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魔棒一样在牵引着我,我的心已回到家乡,回到躺着伟岸身体的棺椁旁。我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舅舅的身旁,为他抹上那双曾经明亮的双眼。

车站已没有当天回湖南的汽车,这个时候也无法赶到广州去邵阳的唯一一趟火车了。妻子联系了一个用面包车跑客的亲戚,刚好还空有一个座位。我迅即挤进了他的车上,一路狂奔湖南。

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舅舅的一言一行,闪现在眼前,我不能自已,在车上不由得低啜起来。司机不解地望着我,大声地说:“一个大男人,想着就哭,你家舅舅身体那个样子,他的死应该是一种解脱。”

死,或许是对眼瞎耳聋、长期卧床的舅舅来说,应该是一种解脱。我自嘲地说。由于工作需要,我经常跟一些医学界朋友相聚谈到舅舅的事,作为主治医生,他是我们当地最早掌握白内障手术的医生之一;作为老中医,他应该懂得调理阴阳,却落得个如此的结局。那些朋友也是不解,他们同样用一个一个诸如舅舅那样的事例来解释,一直找不到答案。那时,我想,如果我要在舅舅的身边送他走完最后一程,我一定会建议将舅舅身体送交有关部门进行研究,或许会找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面包车车况不好,但音响不错,电台正在播放着二十四孝的故事。何为孝?曾拓展“文景之治”的汉文帝刘恒,母亲卧病三年,他常常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母亲所服的汤药,他亲口尝过后才放心让母亲服用。“孝”是生命与生命交接处的链条,一旦断裂,永无连接。电台中声音带着磁性,深深地牵引着你,将你带向深远。对于舅舅的“孝”又是什么?如果这次我以任何理由拒绝回乡,我是不是也会内疚一生?

时近凌晨1:30,我们顺利地走出成庵高速出口,前面就是省道。说这是省道,不如说这是条羊肠小道更确切点。两车道,一边是离路几丈高的稻田,一边是松树林,山与公路之间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水沟。此时,我们并没觉得一场生死之战会在这里拉开了帷幕。

没有路灯,面包车微弱的灯光极像一只萤火虫,在这巨大的夜色中眨眨眼,有气无力地熄掉。车完全没有在高速公路上的趾高气扬,喘着粗气,艰难地在这黑洞洞的公路上换挡、爬坡,全身剧烈地颤动。气流与寒流迎面而来,寒风夹着小雨,阴凄凄、冷飕飕的,窗外雾气时浓时薄,在雨刮器头唰唰作响。我的心随着唰唰声颤抖起来,视网膜随着雨刮器无节制的摆动中出现了许多杂点。

黑夜,似乎正在剥夺我的活力,习惯于东莞无间道的公路上行走的我,心头格外敏感和畏怯,似乎正与呼呼而来的气流进行一场对峙。而一旦这种畏怯与安全感拌在一起时,心就会更加悬了起来。

路面上有层薄薄的霜,感觉轮胎正在打滑,车惯性地向前冲去。等我们还没回过神来,就走到一个急转弯处。

“注意前面拐弯!”坐在副驾驶的我,立即提醒駕驶员。尽管他抓牢方向盘,但车仍没有走上正道,惯性使车向前冲去。

前面是一棵大松树,千万不要撞到树上,不然就会车毁人亡。我大声喊道,我知道,假如车撞到松树上,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

掠过松树,车速仍旧没有减慢。车头顶向前面的大水沟,我分明看到明晃晃的水,看到沟里有一个偌大的石头。

“快,将车打开死,不要把车翻进去了。”如果车撞到石头上,不死也会脱层皮,而这个“脱皮”的,首当其冲的就是坐副驾驶的我。

一直认为,几秒钟只是眨眼工夫,脑袋空白,一晃而过。曾读过一本书,书名叫什么忘记了,但书的情节记忆犹深,讲的是飞机失事的一瞬间,人们如何交代后事,如何写下遗书之类。我真以为这是小说家杜撰的情节,那种夸张的手法是小说家煽情“伎俩”。但在这个时候,我真实地领略到危机中“思考”带来的无限可能。

我仿佛一个指挥若定的将军,在导演一场生死决斗。一切超乎你的想象。这个时候,我想到如何不伤到车上的任何人,如何将事故损失压得最低。我甚至想到我办公室电脑里还有一篇没写完的全镇新年的重要工作部署材料,一旦出事,这个会议怕是耽误了。我还想到假如这次出事,生也罢、死也罢,会不会算工伤,正在上学的儿子需要我抚养,等等。一个个问题在不约而同地钻进我的身体。

我大声地喊了一声“舅舅!舅舅”!喊得我自己也毛骨悚然起来。被吓昏了的司机听到我的喊声,一个激灵打正方向盘。只听得一阵巨大的轰轰声从头皮底下冒出来——车倒在路的中央。

舅舅在我眼前一晃,那样的慈眉大眼,那样的笑容可掬,我奋力地睁开眼,那个影子又不见了。是不是灵光感应?我吃力地推开压在我身上的司机,迅速关闭动力,打应急灯,然后逐一询问车上的同行者。想不到后面的人竟然还在呼呼大睡。还好,全车人安然无恙。

写到这里,我再次想起成庵老乡给我上的深刻一课。这一课,一直成为我对成庵人情薄如纸的印象;这一课,让我到现在对成庵人敬而远之。

车翻倒在地还不到一分钟,松树林里就走出一位大娘,高高的身材,五十多岁,手电筒电光锃亮,大娘看着我们一个个从车门爬出,望着冷得直打哆嗦的我们,十分热情地招呼我们去烤烤火。

我心头顿时一热,急忙迎上去,可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东莞工作,身边成庵老乡不少,给他们的帮助也不少,帮他们找工作、打官司,有一次还操心为一个成庵老乡进行募捐。

大娘家里堂屋正燃着熊熊大火。我将手伸向火旁准备落座时,大娘说:我叫人帮你将车抬起来吧。说得我感动地望着她。但她话头一转,说:我帮你们叫两个人,再加上你们几个人,就可以抬起来,给两千元算了吧。

我被后面这句话噎在喉咙。怎么开口要钱?怎么要这么多钱?当时我想,这么晚了,辛苦乡亲,能来帮忙,我会按照习俗封个红包,想不到竟然开口谈钱!

“帮一下忙,怎么要两千多元?大家乡里乡亲的。”同车的人小声嘀咕着。

“哈哈,两个人,一人800元要不要?二八一六,还有我这光(成庵土语:手电筒)、柴火不要钱?”大娘站起来,似乎是出不出钱,不出钱就早点走人。手电光在手势下,向远处划了一道弧。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各有自己行事的行为方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不能否定这个大妈的行为,寒风凛冽的,有点小回报也是理所当然。但不至于手电、柴火都算进去?

成庵是舜帝南巡驻跸之地,也是被舜帝大德熏染之所, 文明深远,底蕴深厚。这个崇德尚武的成庵,乡风淳朴的成庵,一直在我心中神圣的成庵,此刻,我从老人手电光的弧线里,抛得好远好远。时至今日,一说到成庵,我就会想起那个难忘的弧线,想起那盆放在堂屋里的木炭火,想起大娘会意的一笑。

按照湖南的风俗,我还是递了一包烟给“好心”的大娘,叫住同行人迅速来到现场,一边打电话报警,按照交警电话指示拍照,一边招呼将倒在公路上的车摆正。

几分钟后,有一台刚从东莞回来的汽车在我向他们说明情况后,马上停车,车上两人全部走了下来,与我们并肩战斗。“一、二、三”!不到一分钟,我们合力将车抬了起来,摆正,并推到公路旁,等待交警处理。但是,早在车旁与大娘一道来的两个壮汉,无动于衷地看着我们推车及整理车上散落的物品,甚至手电光也吝啬得不让用一下。“春冰薄,人情更薄”,我叹了一口气,想起唐人白居易那句感叹人心的话来:“海底鱼兮天上鸟,高可射兮深可钓。唯有人心相对时,咫尺之间不能料。”

交警很快地来到了现场。我之后在聊天时问他们,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现场。交警苦笑道:这儿每个月都有车祸出现,上个月就在那个石头上撞死了一个人。

听罢,我全身冒汗,哆哆嗦嗦地说:好在,好在……

到邵阳老家已是十点多了,我打了一个电话给远在东莞的妻子,她说,她正在医院。我的心猛地紧起来:怎么,去医院干什么?

电话那头,妻子像略略地松了口氣,说:今天早上上班,正好赶上计划生育工作,有一个外地妇女领着三个小孩到村里,想不到车正准备驶进单位门口,由于门口人多,我将车稍停下来时,一个小孩挣脱他妈妈的手向我扑来,差点钻到汽车底下,好在小孩毫发无损,刚才将他送到医院进行了CT等等全身检查,没有什么事,你就放心吧。

她说得不紧不慢,倒是让我揪紧了心。听到她说,小孩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吁了口气。叮嘱她,不管怎么样,要给那个小孩仔仔细细地检查,绝不能出半点差错,绝不能因为小小的失误,害人家一辈子。

母亲见我衣冠不整,纽扣也脱了几颗,问明原委后,立即烧了一炷香说:善有善报,你舅舅的善果报到你的身上。

望着那袅袅青香,舅舅精神矍铄地站在面前,目光炯炯有神,慈祥地笑着。

我大汗淋淋,全身抽搐,抱着母亲大哭起来。

责任编辑 张 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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