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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里的民国风度

2019-04-02琦,王星鹭

中学生天地(C版) 2019年3期
关键词:莽原语丝小说月报

“凡我所编辑的期刊,大概是因为往往有始无终之故罢,销行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毅然预定了《莽原》全年的就有她。”

在苏教版高中语文课本必修五的《记念刘和珍君》一文中,鲁迅先生提到了一本“古董级”刊物——《莽原》。虽然先生自嘲编辑的刊物大多“有始无终”,但他恐怕想不到,他的《莽原》直到近百年后的今天,还依然陪伴着大家。

文学小词典:“初刊”与“创刊”

“初刊”指报刊首次发行,此时报刊可能为独立出版物,也可能并非独立出版物。

“创刊”指报刊开始正式出版发行,此时报刊为独立出版物,拥有自己的创刊号。

● “忠于现世,望彼将来”

《莽原》于1925年4月附于《京报》初刊,1926年1月10日在北京创刊,由鲁迅担任主编。《莽原》提倡“撕毁旧社会的假面”,注重社会批评,以“率性而言,凭心立论,忠于现世,望彼将来”为宗旨。

不少大家都曾在《莽原》上发表过文章,如林语堂的《祝土匪》,翻译家李霁野的《微笑的脸面》,现代著名作家、美学家向培良的《无题》等。鲁迅先生的《朝花夕拾》最早也是发表在《莽原》上的。

可以说,《莽原》对当时进步思潮的宣传和社会文化的变革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它的命运却十分坎坷。在创刊后的第二年,它就因抨击时弊招致北洋政府的不满而被迫停刊。1941年,以顾牧丁为首的一批文人继承鲁迅关心国事的精神,在四川成立了莽原出版社,继续传播进步思想,但因时局紧张于1942年底被迫关闭。在此后漫长的四十年中,《莽原》都未能重见天日。直到1981年,河南省文联决定以鲁迅先生的《莽原》杂志为名,创办新的文学季刊,《莽原》终得以延续下来。

1990年1月,《莽原》与创办了三十年的《奔流》杂志合并,以刊发中短篇原创小说为主,兼顾诗歌、随笔、评论等体裁。如今,它已经成了中国原创文学的一个重要阵地,许多作者从《莽原》走出来,发表了有广泛社会影响或荣获全国优秀作品奖的中短篇小说作品,如李佩甫的《红蚂蚱 绿蚂蚱》、张宇的《活鬼》、二月河的《乾隆皇帝》等。

● “玛丽苏言情小说的鼻祖”?

《莽原》杂志虽历史悠久,但它并非我国创办时间最长的文学刊物,这一殊荣当属《小说月报》。

作为中国发刊最早、延续时间最长的文学选刊,《小说月报》1910年7月创刊于上海,由商务印书馆主办发行。虽然如今的它有着全国“百强报刊”的荣誉,然而在创办之初,《小说月报》却是不折不扣的封建旧文学大本营之一。

五四运动前,《小说月报》是“鸳鸯蝴蝶派”文人的聚集地。刊登的内容中,趣味庸俗、供人消遣的言情小说和即兴小说占很大篇幅。这些言情小说多写才子佳人的种种哀情、苦情,因此一些人开玩笑,说它是如今“玛丽苏言情小说的鼻祖”。

文学小词典:“鸳鸯蝴蝶派”

“鸳鸯蝴蝶派”是由清末民初言情小说发展而来、20世纪初叶在上海“十里洋场”形成的一个文学流派。其作品多写才子佳人的爱情,主张把文学作为游戏、消遣的工具,以言情小说为“骨干”。由于常以“一双蝴蝶,卅六鸳鸯”来比拟书中的才子佳人,因此被称为“鸳鸯蝴蝶派”。代表作有徐枕亚的《玉梨魂》、李涵秋的《广陵潮》等。

这一现象直到1921年沈雁冰(茅盾)担任主编后才有了显著改变。他将杂志内容重新整合,加入了白话小说、新诗、译文和论文等,辟有论评、研究、译丛、创作等栏目,提倡文学的现实主义精神。鲁迅、郑振铎、叶圣陶、冰心、朱自清等名家也在其上发表作品,《小说月报》由此从旧文学的大本营转为了新文学的阵地。

1927年叶圣陶代行主编后,《小说月报》更是发展成为影响最广的文学刊物之一,并成了不少文学大家的处女作发表之地。比如茅盾的首部中篇小说《幻灭》、巴金的首部中篇小说《灭亡》、丁玲的处女作《梦珂》、鲁迅的第一部小说《怀旧》等。

与《莽原》一样,《小说月报》也经历了漫长的停刊期。它的发行单位商务印书馆在1932年“一·二八”事变中被炸毁,杂志发行随之停顿。直到1980年,天津市新闻出版管理局与百花文艺出版社才重拾了这份业务。

此后,《小说月报》始终注重选发贴近现实、紧扣时代脉搏的文学作品,强调“雅俗共赏”,刊登的作品多次获得国内外重要文学奖项,还有许多被改编为脍炙人口的影视剧,如《秋菊打官司》《天下无贼》《集结号》《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激情燃烧的岁月》《北京人在纽约》《潜伏》《金陵十三钗》等,《小说月报》也逐渐成为一本家喻户晓的文学刊物。

● “闲话”不闲

除《莽原》和《小说月报》外,民国时代还有许多著名的刊物。比如陈独秀创办的《新青年》杂志,胡适、徐志摩、陈西滢等人创办的《现代评论》杂志,鲁迅、林语堂、周作人等人创办的《语丝》杂志,等等。其中不少刊物成了文人们论辩的“圣地”,他们你来我往,在针锋相对中留下了许多经典名篇。

在刘和珍、杨立群于段祺瑞府前请愿遭枪击事件(也就是《记念刘和珍君》一文的背景)中,鲁迅赞扬了学生们的英勇行为,陈西滢则站在保护学生的立场,认为不应该鼓励这种运动,做父兄、做师长的,有责任加以劝阻。于是,从1925年底至1926年初,二人以《语丝》《现代评论》为主阵地,发表了一系列“闲话”文章,争论的主题从一开始的学生请愿事件,一直延伸到文学作品的“剽窃与抄袭”等问题上,周作人、徐志摩等人也参与其中:

《闲话》陈西滢

《并非闲话》鲁迅反击

《“闲话”引出的闲话》徐志摩调和

《闲话的闲话之闲话》周作人助攻

《再添几句闲话的闲话乘便妄想解围》徐志摩再调和

《闲话的闲话之闲话引出来的几封信》陈西滢、周作人“互掐”

《结束闲话,结束废话》徐志摩号召双方就此“带住”

《我还不能“带住”》鲁迅回应

其实,早在这一系列的“闲话”之前,陈西滢在《现代评论》上已发表了多篇“闲话”文章,颇受读者喜爱,刊物也随之热销。他的文章虽以“闲话”命名,但谈论的并不是与时代无关的话题。“闲话”,话的不是个人利益,而是公共利益。他和鲁迅一样,爱“管闲事”,对当时的文化、文艺、政治等进行了大量的分析,站在民众的立场上,对当时社会的腐败现象、封建愚昧的思想等进行了严厉的批判。

而《语丝》作为另一个作家们表达思想的园地,也如它的发刊词中所写的那样“想冲破一点中国的生活和思想界的混浊停滞的空气”。《语丝》在 1924年初创时,销量并不好。但鲁迅表示“愿意竭力‘呐喊’”,周作人、钱玄同等也积极加入了《语丝》的筹办,孙伏园、李小峰、川岛则“夹着《语丝》沿街叫卖”。慢慢地,《语丝》在北大等高校打响了名头,激进开放的观念、自由的风格在当时独树一帜,每出一期,总被学生抢购一空。

“任意而谈,无所顾忌,要催促新的产生,对于有害于新的旧物,则竭力加以排击。”鲁迅在《我和〈语丝〉的始终》一文中这样说道。通过这一本本杂志、一篇篇文章,我们看到的是那时的文人大家对国家、国民的责任和对自由、光明的探索。如果说民国的文坛大师是璀璨的繁星,那个时代的刊物便是那片静谧的夜幕,以它深邃而宽宏的姿态庇佑着这些敢于抨击黑暗现实、为国民命运而奋斗的伟人。虽然百年前那个华灯幢幢、十里洋场的时代早已离我们远去,但那份风骨,却留在了我们的记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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