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三折的罗马尼亚反腐进程

慕溪

过去几年间，罗马尼亚总统、国家反贪局局长等政府高层推动掀起了一场反腐风暴，把许多贪腐官员送进监狱。不过，罗马尼亚反腐斗争依然困难重重，不断遭遇阻力，加之反腐进程也引发一些争议，促使该国政府和观察组织不断反省，总结经验教训。

恰逢罗马尼亚2019年1月1日开始出任欧盟轮值主席国，这是罗马尼亚加入欧盟后首次承担这一职责。鉴于罗马尼亚国内围绕反腐斗争分歧不断，欧盟官员随即提醒罗马尼亚要营造“团结一致的精神和氛围”，才能在欧盟轮值主席国的角色中妥善应对英国“脱欧”、难民潮危机等艰巨挑战。

反贪局长“不干了”

罗马尼亚国家反贪局局长安卡·茹尔马1月8日宣布卸任，引发关注。

不少人还清楚记得，茹尔马去年7月临危受命，接替突遭解职的劳拉·科韦西暂代国家反贪局局长一职，到今年1月8日刚好六个月临时任期届满。不少人原本期待，茹尔马会寻求再获得一届完整的局长任期，以便她施展拳脚继续推进反贪事业，然而她明确表示不寻求连任。

茹尔马在卸任声明里说：“过去一段时间，我拼尽全力，以确保国家反贪局运转良好。尽管周遭的环境充满敌意，但是国家反贪局还是要继续干下去。”

茹尔马说“周遭的环境充满敌意”，这番话耐人寻味，当地媒体普遍解读为反腐进程困难重重、不断遭遇阻碍。就连曾经誓言要把反腐进行到底的罗马尼亚总统克劳斯·约翰尼斯，眼下都颇感无奈。

按照茹尔马的说法，近来反腐领域一系列挫折，令自己意识到“当前各项条件充满不利因素，使得我无法继续担任国家反贪局局长，无法实现当初的反腐愿景”。

茹尔马拒绝继续出任反贪局局长的消息传出后，一些观察人士表示担忧。他们尤其担心，罗马尼亚总统先前作出的多项反腐承诺是否会“打水漂”。

或许是为安抚人们的担忧，茹尔马在声明里说，打击腐败的斗争“必须继续下去”。她称赞国家反贪局的同事们过去一段时间里“揭露了大量的严重腐败罪行，不惧涉案官员多么位高权重”，鼓励他们继续大胆彻查腐败案件。

风暴之下，各方角力

就在茹尔马1月8日宣布卸任当天，她的前任局长、一度被视为“罗马尼亚反腐女英雄”的劳拉·科韦西也发表了一份颇受瞩目的声明。

科韦西在聲明里说，围绕自己去年7月突遭解职一事，她并不认同所受到的种种指责，因而决定把官司打到欧盟法院，目前已经向欧盟方面递交了相关诉讼材料。

科韦西曾经担任罗马尼亚总检察长，2013年被任命为国家反贪局局长。据当地媒体报道，科韦西在反贪局局长任内掀起一场反腐风暴，在中央层面和地方层面均挖出不少贪腐官员，不过可想而知“得罪了不少人”。

一些政坛大佬相继发声，批评科韦西滥用职权、无视议会等问题，就连执政联盟的社会民主党也对科韦西颇多不满。

罗马尼亚执政联盟以社会民主党为首，该党赢得2016年年底举行的议会选举，随后与小型政党自由和民主联盟党组建联合政府。

罗马尼亚实行多党制。目前，社会民主党是议会第一大党，总理登奇勒隶属该党;总统约翰尼斯所在的国家自由党是议会第二大党。

2018年2月，罗马尼亚司法部长托阿德尔在宣布对科韦西的年度工作考核报告时说，国家反贪局存在权力过度、选择性执法、无视议会等无法容忍的问题，为此要求解除科韦西的反贪局局长职务，并于同年4月正式要求约翰尼斯签署解除她职务的总统令。

尽管托阿德尔等人不断施压约翰尼斯将科韦西解职，但是约翰尼斯多次拒绝，并一再公开强调对科韦西的反腐工作感到满意。科韦西坚持认为，对她的种种指控纯属捏造，实则出于某些利益群体的报复举动，起因是过去5年间有近70名高官被国家反贪局送上了法庭。

随着各方角力加剧，总理登奇勒2018年4月23日上诉罗马尼亚宪法法院，要求宪法法院就司法部长与总统之间存在宪法性冲突做出裁定。宪法法院同年5月30日裁定，总统约翰尼斯必须签署解除科韦西国家反贪局局长之职的命令。

在这种情况下，约翰尼斯不得不于2018年7月解除科韦西职务，由茹尔马暂代国家反贪局局长之职。

分歧不断，莫衷一是

观察人士注意到，围绕反腐工作如何推进以及相关的人事任命，罗马尼亚高层内部存在不同声音。

罗马尼亚司法部长托阿德尔1月21日透露，他着手准备一份紧急状态令，必要情况下将颁布施行。一些政治分析师认为，如果这份紧急状态令颁行，罗马尼亚数百桩腐败案件或将作废，可能会让不少贪官“暂时松一口气”。

这一动向立即引发关注。罗马尼亚三个由法官和检察官组成的团队各自发出呼吁，希望就此事展开全民讨论，并敦促政府慎重权衡再做决定。

托阿德尔表示会与总理登奇勒磋商此事。总统约翰尼斯强烈反对颁行紧急状态令，指责这是社会民主党试图让党首利维乌·德拉格内亚摆脱腐败官司的招数。

社会民主党2016年年底赢得议会选举，其党首德拉格内亚原本有望出任总理。然而，他曾因选举舞弊、滥用职权等指控而被定罪，失去出任总理的资格，只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目前在罗马尼亚政坛仍有相当影响力。

另外，托阿德尔2018年12月援引一份63页报告，指责总检察长奥古斯丁·拉泽尔不能胜任职责，建议约翰尼斯将拉泽尔解职。

约翰尼斯不认同这份报告所作评估，反而称赞拉泽尔“非常胜任自己的工作”，拒绝将拉泽尔炒鱿鱼。

当地媒体报道，罗马尼亚部分高层人士还在推动一项司法改革，但是拉泽尔对其中多条改革措施提出批评。拉泽尔担心，如果那些措施落实，今后对腐败高官提起诉讼的难度将大幅增加，不利于推进反腐斗争。

从目前各方角力来看，总统约翰尼斯及其所属的国家自由党赞同拉泽尔对反腐形势的研判;社会民主党则不认同拉泽尔的主张，对约翰尼斯拒绝将拉泽尔解职一事大为不满。

托阿德尔还多次提议由地区检察官阿迪娜·弗洛雷亚出任国家反贪局局长。约翰尼斯1月4日再次拒绝这一提议，理由是弗洛雷亚在诚信、公正度和抗压能力等方面“不适合”担任这一要职。

轮值欧盟，任务艰巨

罗马尼亚反腐进程受到外界密切跟踪，尤其引发欧盟的关注，原因是多方面的。 罗马尼亚2019年1月1日开始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在接下来的6个月任期中，罗马尼亚将面临英国“脱欧”、多年度财政框架、移民危机、周边安全以及烦琐的日常事务。

罗马尼亚2007年加入欧盟，如今是首次出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按照一些媒体的说法，罗马尼亚非常盼望“在欧盟各国中留下好印象”，将努力在轮值任期内有所建树。

然而，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提醒，罗马尼亚在“欧盟最艰难的时刻”出任轮值主席国，势必面临一系列棘手问题。

尤其令人关注的是，罗马尼亚国内围绕反腐斗争产生分歧，各派政治力量角力不断，令欧盟官员担忧这可能会影响罗马尼亚履行欧盟轮值主席国的职责。

容克1月11日说，罗马尼亚围绕反腐所产生的矛盾，“可能给国家内部和外部均带来一系列问题”，因此当务之急是营造“团结一致的精神和氛围”。

在容克看来，罗马尼亚应该努力避免“把国内问题输出到欧洲范围”。

据了解，容克已于近期访问罗马尼亚，与总统约翰尼斯、总理登奇勒举行会晤，谈及欧盟轮值主席国、罗马尼亚司法改革等事宜。约翰尼斯告诉容克，罗马尼亚各派政治力量会设法达成一致意见，不会让这些矛盾影响到罗马尼亚履行在欧盟内部的职责。

欧洲理事会主席唐纳德·图斯克1月10日在一个公开场合发言时说，“在罗马尼亚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以及在锡比乌欧盟非正式峰会上，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共同规划欧洲的未来。”他希望罗马尼亚在出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大有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