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关小官”的权色利益链

史宇

基辛格说：“权力是最好的春药”。近日，一条“妻子举报大连海关科级丈夫与14名女代购发生不正当关系”的爆料在网络刷屏。举报人不仅有理有据，还公开了当事人承认出轨多名女性的认错视频，甚至公布大量露骨聊天记录。对此，大连海关官：方微博1月6日作出回应，表示对当事人立即停职并展开调查，并成立了专案核查组。在初尝权柄的滋味后，一名海关小官竟然构建了一个权色交易的网络，却也因此逐步走向被侵蚀而腐化变质的深渊。

离奇剧情背后的真相

当大连海关关员管兆津看到自己只穿一条内裤的视频在全网传播时，他一定对自己的行为懊悔不已。

1月5日，管兆津被自己的妻子卜某举报私生活混乱一事引发关注。根据卜某的举报内容，其丈夫管兆津2016年从武警沈阳支队副连职岗位转业到地方，现任大连海关监管通关处查验管理科主任科员。卜某称管兆津在婚内长期与14名女性保持着不正当性关系， 甚至非法同居。除此之外，举报信里称管兆津不只有糜烂的生活作风问题，他还存在包庇协助走私、贪污受贿;与他人勾结，虚增采购商品价值，骗取采购经费以谋取私利等行为。

次日晚，大连海关回应：对前期网络出现的反映大连海关关员管兆津生活作风问题的有关情况，大连海关立即对当事人停职并开展调查。在履行对管兆津的党纪、政纪处分和组织处理过程中，又收到反映“管兆津包庇协助走私、贪污受贿”等新的问题线索和网络反映，大连海关高度关注，已决定按照纪检监察工作程序要求将上述问题线索予以合并查处，并于2018年12月19日成立了专案核查组。

这并不是大连海关第一次回应。此前的2018年8月，管兆津的妻子卜某也曾发帖举报过。卜某表示，第一次举报时，官方当时给出的回应与这次口径基本相似，“停职，严肃处理”，然后再无下文。距离第一次举报几个月过去了，当事人安然无事继续在工作岗位上，这也是举报人选择网上曝光的主要原因，目的是想给官方施压。

消息一经发布立马引发舆论热议，举报帖内容详实，视频、图片等证据经过用心整理，大大满足了网友的围观热情。然而，在这起离奇事件中，并非是感情问题那么简单。从举报内容看，被举报人利用官职之便，帮助14名专职代购逃避海关查验，偷税漏税。海关工作人员和代购之间，存在权力与利益的不正当关系，关员利用权力去潜规则代购女，这就不仅仅是生活作风和出轨问题。

如果举报内容属实，大连海关对于上一次举报，以“家事不好过问”的态度匆匆处理，明显有失察之嫌。当时仅采取敷衍的处理措施一一如此遮遮掩掩，让人不得不对背后的利益链条浮想联翩。

“桃色新闻”只是“冰山一角”？

1月7日，管兆津和他的妻子卜某分别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双方均互指对方出轨，但双方又各自否认出轨，承认己身陷舆论漩涡中。卜某向媒体表示：“我对我的帖文愿意负法律责任，这个事情必须有结果。有结果之后，我会去起诉离婚。”

在此事件中，大多数媒体和舆论都将焦点重点放在了夫妻双方关于情感、出轨的事实和辩解上，网友则是对大尺度的聊天记录和视频内容充满了猎奇。在这背后，其实一个国家公职人员涉嫌贪污受贿、违法乱纪的行为更值得关注。

在举报材料中，有多项证据指向管兆津收受贿赂。一个小小的科员，以一己之力完成如此大规模的腐败行为。不得不让人怀疑，大连海关很大程度上存在“贪腐窝案”。对于这个怀疑，举报材料也给出了侧面证据支持，管兆津与“王雨科长”的聊天记录显示，如果这位科长同样是海关工作人员，作为上级其对管兆津的某些行为持默许态度。若此事得以查证，这位“王雨科长”就有包庇之嫌，协助管兆津违法乱纪。

聊天记录和贪污受贿的清单信息交叉显示，整个大连海关不只这位“王雨科长”牵涉其中，这背后是否存在更大范围的腐败，是否有上下级系统的包庇纵容违法乱纪，这是更值得调查清楚的事实真相。

虽然目前官方还没有证实举报材料的真实性，但是内容详实到时间、地点、人物关系、各类清单明细一一罗列，可见举报人下足了功夫，也让这份举报信息的可信度大增。面对如此翔实的举报材料，舆论给予了官方巨大的压力。从被前妻推上舆论风口浪尖从而被“双开”的“严书记”到海关小官，有网友调侃“前妻或准前妻”已经成为反腐利器。虽情况各有不同，但来自官员亲信的“绝地反击”也令人咂舌。

舆论普遍一边倒，人们在关注“海关科级丈夫睡14名代购”这样的话题时，也纷纷谴责大连淘关“包庇”明显违规违纪的国家工作人员，纪检的净化系统形同虚设。海关，有“国门卫士”之称，近年来，海关系统的贪腐案时有发生，不仅涉案人数多，而且社会影响恶劣。这次举报牵扯范围甚广，在一名海关小官的“婚外情”之外，更应该关注的是贪腐的实锤，严肃查处“窝案”，守住国门才是纪检部门的工作重心。

管兆津事件中，公职人员、权力寻租、情色，事情到这里为止已经完全具备了新媒体时代“火遍全网”的所有要素。于是，“14名女代购”迅速出现在自媒体网文标题里。事件发酵至此，具有重要的警示意义：此事件不仅仅是一名海关小官的“生活作风问题”，更重要的是官员滥用公权力。管兆津的桃色头条背后，不仅牵出“性、权、钱”交易配套的沾黏件，也突现官场权力腐化的现象。

“靠海吃海”的公权力之殇

1月16日，据大连海关官方微博消息，日前，大连海关通关处查验管理科科员管兆津涉嫌违法，已被移送至大连市监察委接受调查。对涉及的其他海关工作人员问题线索，正在进一步核查。

回顾海关系统近年发生的几起大案，与管兆津事件找到一些相似之处。相似之一是“小官”，身为主任科员的管兆津调查尚无结果，暂且不能定论其为“巨贪”。不过其他几位确是地道的“小官巨贪”。2017年，同为主任科员的南宁海关驻机场办事处缉私科主任科员唐军，因敛财超过5200万而受到中纪委的关注。他主要的敛财手段就是通过缉私科的职权，为橡胶走私“放水”，同管兆津妻指控的手段如出一辙。这也反映了海关人事结构的特殊性，一些一线岗位拥有巨大的权力，却缺少足够的监督制衡。

此前已曝出的案件中，另一大特点就是“窝案”。想来进出海关这事，毕竟同进出大卖场不同，没有多个部门的配合，很难绕过严密的程序，做到天衣无缝。在侦查唐军橡胶走私案时，南宁关区缉私队伍先后有20人因受贿犯罪而落马，其职位大多是主任科员、副科长这样的级别。与此相似，深圳沙头角海关腐败窝案中一个科室11人全部卷入其中。

说起沙头角海关窝案，海关部门内部对案件的处理态度，似乎也能在管兆津事件中看到相似苗头。2014年沙头角窝案此前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多次被群众举报，但是深圳海关有关监察部门对此置若罔闻，直到窝案被曝出，才公开回应“该案性质非常严重”。而管兆津妻子一波三折的举报过程与此颇为相像。

2016年中央巡视组向海关总署党委反馈专项巡视情况时，曾用过一个特别形象的说法：“贴着海关发财”现象比较突出。换句话说，就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从此前海关系统的窝案看，这一特点再鲜明不过了。海关是国家的守门人，也是国家财税的重要来源。但海关系统的封闭性以及垂直管理的体制特点，也让社会舆论和媒体的力量很难介入其中。那么海关内部的纪检监察机构就尤其重要，在公众舆论质疑的时刻，更应该发挥作用彻查真相，清除腐败分子，挽回海关人的形象。

職务的便利、监管制度的缺陷，使得掌握权力的官员寻租套利空间加大。但权色利益链终将断裂，当官员向腐败越出雷池一步的时候，即已注定其要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