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影成三人
2019-03-30刘春
刘春
[摘要]舞台剧《李白归来》以多重镜像手法,结合五个李白角色的设置,用镜像视觉语言建立与重构,解析视觉、文本、表演之问的相互碰撞与激发,折射出诗人李白如梦似幻的一生。
[关键词]《李白归来》;镜像;视觉意向;塑造时空;隐喻;幻觉
文章编号:10.3969/j.issn.1674-8239.2019.05.011
舞台剧《李白归来》用诗意的方式,让不同生命阶段的李白一一十二、谪仙人、翰林、青莲相遇,以永恒行走的“李白”来贯穿,在生命的不同时期,命运的转折点上,围绕着光明与故乡,五个李白之间相互对话、告别、诘问(见图1),勾连起碎片的记忆。演出融入了李白《将进酒》《蜀道难》《静夜思》《侠客行》《清平调》《梦游天姥吟留别》等经典诗篇、名句,并将故乡清境、辞亲远游、长安行侠、纵情山水、翰林书写、醉游仙境、矢志报国的人生历程诗化为一场寻找光明的行走。李白的行走成为主要的意象,走过了四季,走过了山水,走过了一生,带动生命的风景不断闪现,最终李白走向无限的光芒,完成了归来和走向光明的愿景。
1用镜面塑造视觉主体
如何让今人走近李白的生命历程,走近李白色彩明丽、气象万千的诗歌世界?该剧使用巨型镜面的新型材质(非玻璃镜面),配合轨道,轻巧便于移动。巨型镜面是全剧的视觉主体,虽然在剧情中对于镜面的使用有预设,但镜面的使用有各种风险,大型的镜面和组合的镜面更充满了变数(见图2),现场操作充满了很多机遇、偶然、实验和调整,当然更有意外的惊喜和效果。
演出以李白的经典名句搭建视觉意象,分别用诗、侠、酒、剑、梦、思对应出家、城、宫、山、水、月(见图3)。演出没有复述李白的生平事件,而是将以追溯自我生命历程的戏剧方式来重新连接耳熟能详的故事,以此来达到熟悉的陌生。这种熟悉的陌生以沉浸影像、特效、新型材料进行视觉化,当歌队发出的微光经过镜面的复制,如同诗歌的星河。影像与镜面相互映照、连接,迅速转换时空,无论是故里的山水灵境,远方的风雨之路,诗歌中的黄河之水、繁华长安、梦境仙山、辉煌宫殿,包围式的影像和真实的特效雨雾风结合,都将使观众身临其境,沉浸在诗的世界之中。
在开场《将进酒》中,李白诗歌文字在吸幕上堆积,当吸幕高速飞走消失,产生了文字向舞台深处飞去的视效,而不仅仅是幕布的运动,变成了影像文字运动飞舞的幻觉(见图4)。全息纱与上下幕布、车台组合变化,勾勒出山水画般的舞台效果(见图5),影像随着李白飞舞,画幅中也有交互的流动,人物出画入画,仿佛从镜中走来又消逝。
镜像之于《李白归来》是主角记忆交叠的隐喻。个体生命是独立延续的,还是不同时间阶段个体的完型组合?站在任何反射自我影像媒介面前时,无论是镜,是水,是影,那其中的人,是曾經、现在还是未来的自己?正如认知自己的困境,其实我们也无法还原真实的李白,李白诗歌的伟大,李白个性的狂放,李白命运的无常,我们只有从文字的倒影中涟漪出不同的李白,从不同的词句中去显影出我们需要的李白。剧中设置了五个李白,角色在镜像中重叠、更换,出画、入镜,循着宏大复杂的诗歌线索,循环往复地聚合到一个“行走”的李白,那个似乎永恒存在,环绕于我们身边,在我们每一次念诵诗句,每一次重新燃起勇气的时刻,陪伴着我们走过一次次逆境的李白。
当李白对话李白,当自己遇见自己,当此刻重温过往,当游子念起故乡,《李白归来》在诗意而又悲壮的行走中,重新面对不可逆转的选择、无法停留的岁月,王朝盛衰的变迁,年少轻狂的誓言。影像映射、沉浸式特定剧场、新型材质(巨型镜面膜、全息纱等)、镜像舞台、特效机械装置,多元表演呈现追求终极梦想的李白,或是重新认识李白诗歌所塑造的“我们”。正如剧中所提到的“李白的故事,也是你的故事”,剧中有中国人的乡愁,也有“我们”对于家国的光荣梦想,对于自由的渴望。
2现实与梦想之间的反射
所有景色都会在镜中和水中留下影像和痕迹,观者看到风景和人物的不同角度,镜面的围拢与转动,将记忆的片段视觉化,现实和梦境变得界限模糊(见图6)。镜子是旁观者,也许能照出现实、他人,但也未必真实,是内心的映照,也是梦的反射。五个李白对话、传递、托付之间的媒介是复合的:纱幕,固定镜面,移动镜面。投影与实体景观构成万花筒一样的诗歌乌托邦。
14m×9m巨镜背景、8组2m×9m的镜膜阵列、舞台水面、纱幕与墙体投影简化了虚实交错、亦真亦幻的空间,是浪漫的仙境,也是孤独的迷宫。创作者想象的李白内心世界,在不断的挫折、高歌、不甘中,在矛盾的入世、隐退、坚持中,李白不仅遇到了自己,也遇到了和他相同在世间浮沉的众生。
在剧中,产生的反射还具有另外一层含义,离开时的道路、长安的路人、辉煌的宫殿、诗歌的文字、王座、贵妃之舞、内心独白、仙境中的白衣,物、人、字,在镜中延伸、变形、复制、反像(见图7)。李白别匡山,离开故乡时,舞台上跟随少年李白的脚步照亮一条条道路,镜中延伸出相反方向的光路,从一个原点开始旅途,去往不同终点。心怀天下的行走,现实道路与镜中的道路已然寓意了纵横之术,莫辩前程,少年李白、行走李白与师傅出现了不同角度的化身和重影,在少年壮志迫不及待的走向天下时,执念与无常并存,希望与未知相互凝视。
盛世长安两侧包围式立体影像映射和人群影像的复制,与舞台镜面阵列的舞群、长安街景的反射,令盛世人间变得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像诗中的梦。现实的人来人往,与镜中的人群擦肩而过,像电影《盗梦空间》中的折叠都市。在《侠客行》意念的打斗中,灯光投射在镜面上,产生光的镜面反射,仿佛光从镜中的景观中刺出,照在现实空间人的身上,不同光线编织出不定空间,在诗中的意象中随意跳跃。
老年李白“青莲”在回忆各种声音的质疑中探寻“我是谁”,在不同的身份之中迷失,在日益褪色的梦想和波澜汹涌的志向之间博弈。最终老年李白在失意中再次鼓起勇气,重执信念,此刻纱幕之后的诗句文字透过纱,映射在镜面又回转到纱幕。镜面阵列的移动,造成了文字在空间中的移动,老年李白的身影也反射在纱幕后的镜面上,形成了无比寂寥的空间,文字闪烁着微光,环绕着镜中和现实的几个身影,在言语、梦想、执着、寻找中,所有都是回响,这种回响渐渐地明亮清晰起来,成为山水的合唱。
在夜郎流放之后,老年李白为国参战壮烈的一幕,五个李白站在了同一时空,所有的反射变成了“李白们”的战士队列,倒影明月的水面化为内心的战场。镜面反射的镂空字体(见图8),将镂空的文字幕变形为围拢的弧形,文字的矩阵化为了空中的刀光剑影。
3归来与行走,观者与演者的镜像运动
“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为何归来?人生如同一场逆旅,每个游子都有无法回头的时候。归来,故乡,李白何尝不想荣归故里,他寻找的梦想又在何方?这一次,故乡走近了游子,带着李白留给后世的光明,那是诗歌和人性的光辉。
镜像中的世界看似一致,却是相反的,殊途异路,正如剧中的对比、矛盾、进退关系。开场的离开,镜面中是相反的归途。中途行走的风景,在不断重合故乡的记忆。在人生低谷,青莲仙游白发之时,依然怀着赤子之心。灯光刻意渲染点亮了观众的区域,大面积的镜面将观众与李白的仙游融合在了一起,观众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李白的梦,谁在谁的梦中?镜像不仅要造梦,同时在剧中也经常“跳出”。镜像的仙境与人间,千年与一瞬,正如李白的诗歌在当代仍旧提供炽热的体认,撞击心灵,安慰灵魂。
在报国“战”的场景之后,四个李白远去,消隐在镜像之中。明月的形象不是写实的月亮,而是个个手持灯火的人们,微弱但充满温情和希望,当象征明月的女子们在水中照亮了回家的道路,故乡的人们倒映在水中,灯火倒映在水中,行走的李白也倒映在水中,《静夜思》的歌声响起,在简单、没有修饰的歌唱里,李白的水中追月,变成了时间的凝望,李白从未归乡,却在水中镜像中看到了自己的一生,看到了明月映出的故乡。
4创作感想
人的一生选择很多,李白选择了报国的梦想,他相信彼岸的光明。无论人生之路多么遥远艰难,多么不公、不平,无论他功名不成,有多少分离之苦,或时常身陷黑暗,诗酒飘零。李白一生都在寻找心中的良知,心怀天下,一心报国。留下了他的光明,照亮了今人。演出也在寻找能够引发观众共鸣的李白和“光明”。用镜像塑造不同的时空,让观者看到幻相与真相。李白的内心世界视觉化,都在镜像中去完成,观者也在照镜子,李白的诗歌和人生是一面镜子,这面镜子让我們思考如何面对挫折,面对苦难,面对风雨,面对故乡。
作为创作者,坚信李白家国情怀、济世苍生的梦想对于今人来说是巨大的精神财富,这种梦想是我们面临生命苦难、阻碍和坎途时,能获得前行力量和勇气。李白惊天地、泣鬼神的诗歌就是那一轮明月,穿越时间,当我们吟诵起这些诗歌,他就和我们在一起,照亮了前路,鼓励我们追寻梦想,执着信念,勇往直前。当我们再次抬头望明月,水中倒映的是思念,是破碎重圆、不灭的梦想。
(编辑:杜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