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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曲与影视的互文

2019-03-28于玲

戏剧之家 2019年4期
关键词:霸王别姬影视戏曲

于玲

【摘 要】影片《霸王别姬》巧妙地将两位主角的悲剧性命运走向与戏曲故事线络相融合,片中戏曲元素对剧情、人物的多重影响,使该片成为戏曲艺术与影视艺术牢牢嵌合的艺术融合体。

【关键词】戏曲;影视;《霸王别姬》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04-0108-02

影片《霸王别姬》是导演陈凯歌的巅峰之作,在国际上问鼎多项大奖,剧中多位重量级演员的加入,使该剧票房和口碑双获丰收,一时风头无两。多年后,重温这部上世纪90年代的经典之作,仍能在其中发现新的感动。该剧以京剧名剧《霸王别姬》为名,讲述了两位戏曲演员坎坷的一生,片中多次出现两位演员在舞台上表演的场景,达到了“戏中戏”的精彩视觉效果。同时戏曲元素对剧情、人物的多重影响,使该剧成为戏曲艺术与影视艺术牢牢嵌合的艺术融合体,成为影史上一次成功的探索和尝试。

一、角色个人命运与舞台情境的融合

本片的名字取自京剧《霸王别姬》,这部戏既是两位主角的当家戏,也隐喻着两人的情感关系,他们的人生命运与戏曲故事的走向亦是惊人的一致。

同是天涯沦落人,初进入戏班的小豆子遭受了亲母的遗弃和断指的伤痛,身心重创下,他对人生和未来充满了恐惧。这时,因为小石头一个不经意的相助,将在人生边缘绝望的小豆子拉回了人间,也因此,他对小石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依赖感。男旦演员在学习表演的过程中,除却身段、唱腔要向女性角色靠拢,更重要的是,他们会设身处地地揣摩女性的心理,最终达到心神合一的艺术境地。所以不难理解,在漫长的学戏过程中,小豆子对小石头由“依赖”到“依恋”的心理转变。期间,他还遭遇了张公公、袁四爷、日本军官等人的猥亵,进一步推动他由“男儿郎”向“女娇娥”的转变。这是时事所造,一切都仿佛是情理之中,自然而成。

然而这样畸形的爱恋,既不为时代接受,也不为小石头段小楼个人所接受。成了角儿后的段小楼,也有着楚霸王一般的豁达气概。戏霸袁四爷去后台探班的时候,别人都是恭恭敬敬地候着、听着,唯独他自顾自地换下戏服和靴子,最后一个拜别,喝花酒去了。他看不起蝶衣的卑躬屈膝,更看不到蝶衣对他的隐忍包容和呼之欲出的情感。

然而,他们的命运被牢牢绑在一起,扯也扯不断,分也分不开。所以,在每个历史节点上,虽然时间不断推进,而他们的舞台上永远是《霸王别姬》。段小楼是永远的霸王,程蝶衣是永远的虞姬。程蝶衣爱恋段小楼,如同虞姬崇拜、依恋项羽,他是他身后的一颗珠宝,照亮着他的辉煌。

撑过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动荡岁月,直至遇到了文革,京剧艺术遭遇“毁灭式”打击。段小楼、程蝶衣们一下子从高高的舞台上跌入到尘埃里,他们被押到大街上接受批斗。脸上的戏妆凌乱不堪,那些戏服、道具成了“四旧”,被付之一炬。火光烈烈,浓烟四起,仿佛是在残酷而无声的战场。而他们却被绳索束缚着,无法挣脱,无法抗争,这情境又多像困在垓下的项羽一干人马。彼时,影片的背景声中传来遥遥的鼓声,鼓声沉沉,每一声都像他们喊不出的呐喊,如同楚霸王“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的命运感慨。

文革中,段小楼失去了妻子和孩子,程蝶衣因为在座谈会上秉义直言批判京剧现代戏而失去了表演的机会。他站在后台,看着段小楼饰演的霸王与别的虞姬在舞台上且歌且舞,命运的无力感拍打着他。他不仅失去了爱情,还失去了艺术的生命。生命似乎已经没有了依赖,他摇摇欲坠地站在命运的悬崖边上。

当两人又有机会重新上台,还是扮上了霸王和虞姬。可那时,却早已时移世易,逝去的终归已经逝去。当程蝶衣唱着“愿以大王腰间宝剑,自刎君前”,他的内心是真心决意离去。在他人生的最后一个镜头中,影片给了一个长长的特写。虽然他逆着光,面目不是那般清晰,但是眼睛中却依然有光影闪烁,那是被泪浸湿的目光。他的生命在此刻忽然决绝,他带着深情的眷恋,望着这个一辈子在舞台上的搭档,这个在自己人生中最亲近却又不可得的一个人。随后,他决然拔剑自刎,用那把跟随他成角儿、见证他屈辱的宝剑,斩断他与这世间的一切关联。他终于随虞姬而去。

纵观二人之命运,在宏观的历史背景下,他们的孩提时代、少年时代、青年时代、老年时代,正对应着北洋军阀时期、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以及文革前后时期等历史发展的四个时期。[1]时代的起伏,载着他们浮沉。最终,他们却被时代和信仰抛弃了。就如同时代抛弃了项羽,又抛弃了虞姬。

二、命运的衰落与戏曲文化的式微相映衬下的悲剧意向

这部电影是一部恢弘大制,不仅体现在电影跨越的时间长度上,更体现在它的内蕴中所包含的宽度。可以说,这部电影不仅呈现了个人的命运浮沉,同样也记录了一段京剧艺术的发展史。

两位主演幼年学戏之时,正是戏曲艺术繁盛的历史阶段。后来他们青年成名,经历了一次顶峰体验。随后抗战的枪声打响了,在动荡的社会中,他们逐渐被社会挤到了偏僻的边缘。而当他们逐渐衰老,进入文革时代,个人的艺术生命和时代的艺术环境一起走向式微。

在时代的强大背景下,个人通常是无力的。在那个时代,戏曲艺人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九流”之辈。他们的人生起点正是从卑微的尘埃开始。

一群为生活所迫的孩子进入了科班,可面对他们的却是师父的打罵和遥遥无期的成长磨难。尤其对程蝶衣来说,他工旦角,却又不肯接受命运对他性别的安排,一曲《思凡》却始终唱错成“我本是男儿郎,不是女娇娥”,打打骂骂中,他对科班怀着满满的戒备。终于有一天,他有机会逃出戏班,可恰巧在逃跑途中,跑进戏院去看了角儿的戏,舞台上的角儿舞动翩跹,舞台下的他泪珠子一串一串。那一刻,他被打动了。被成角儿的诱惑打动了,同时也被戏曲的魅力打动了。至此,他的“学戏”才从被动接受转为主动接纳。可见那时,戏曲艺术依然有着强大的号召力,从平民百姓到达官显贵,都追捧着角儿,角儿的吸引力能让学戏的孩子战胜“恐惧”。

电影中有一个细节刻画非常动人。日寇进城后,日本官兵去戏院看戏。程蝶衣精彩的表演征服了日本军官青木。他放下佩剑,摘下手套,起身鼓掌。此时,能让人觉察到编导意图弱化时代背景,体现艺术魅力之用意。艺术是相通的,艺术也是感性的,它能柔软人的心,让人感受到美好之所在。

解放战争时期,当解放军来听戏时,程蝶衣在戏台上出了差错,本以为底下的人会起哄闹事,却谁知他们根本不在意,集体唱起了革命歌曲。在洪亮的合唱声中,戏曲之音渐渐淡去,被逐渐挤到了时代的罅隙中去。

电影的结尾定在文革时期,那个不想言说、不愿回想的年代。可以说,《霸王别姬》对文化大革命中的文化毁灭的揭露达到了少有的深度。[2]“文革”开始时,京剧艺术遭到了灭顶之灾。京剧艺人被拉到批斗会上,互相揭发,反目成仇。至此,电影达到了一个悲剧的高潮,菊仙自尽,程蝶衣自责离去。自此,霸王没有了宝剑,虞姬没有了美丽戏服,他们再无用武之地。

程蝶衣始终念念不忘的,依然是师傅那句“从一而终”,演戏“说好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行”。段小楼说他是“不疯魔、不成活”,可是在对戏曲艺术的执着上,“没有疯魔”,又怎能“成活”。程蝶衣的“疯魔”使他人戏不分,把自己当成虞姬。正因为人戏不分,他才能达到化境,让袁四爷以为他真的是“虞姬转世”,甚至段小楼也只能是他的配角,说“《霸王别姬》这出戏应该改成《姬别霸王》。”

正是程蝶衣这种对戏曲的执着,成全了他,也毁灭了他。他走入角色之中,深深沉迷,无可自拔。影片结尾时,他拔剑自刎,这不仅是因为他“人戏不分”,更主要是他同虞姬一样因在命运中求之不得而彻底绝望。

电影勇敢地揭开了历史的伤疤,给人展示出一个血淋淋的结局,这样的悲剧性更震撼,让人久久沉迷,不能自拔。

但是话外不得不说,戏曲艺术在经历过如此一个低迷的历史时期后,又不断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改良、传承、发扬,如今已经逐渐复苏。传统文化是《霸王别姬》的根性灵魂,作为影视艺术深层次的精神补给,以戏曲艺术为代表的传统文化在影片跨越半个多世纪的风雨历程中昂然走了出来,进行着一种传统文化的后现代回归,这是传统文化的幸事,[3]也是今人再回看电影时,对故事的悲剧性结局感同身受之余感到的一丝欣慰。

参考文献:

[1][3]张亚南.从《霸王别姬》看中国传统文化與影视艺术的深度融合启示[J].电影评介,2017(17):18-20.

[2]郭培筠.暴力·迷恋·背叛——影片《霸王别姬》的文化内蕴阐释[J].内蒙古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02):76-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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