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与梦

李小朵

听过经典钢琴曲《梦中的婚禮》后，我突然冒出了想学钢琴的念头。我之前学过电子琴，虽然钢琴的指法与电子琴不同，要从头开始学起，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那架钢琴终于还是被抬回了家。

多么美丽的钢琴，亦如我那音符般跳动的梦。乌黑而油光发亮的琴面、象牙白而流光溢彩的琴键，仿佛不去触碰它们，它们自己也会奏出美妙的旋律。

可是，我对钢琴烈火般的兴趣只持续了不长时间，便同钢琴上厚厚的灰尘一道湮没在时光里了。琴声在某天终止了，琴盖合上时，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虽然我仍在一遍又一遍地听着《梦中的婚礼》，却再也提不起弹钢琴的兴趣，钢琴也变成了家中的摆设。

直到有一天，奶奶来了。

奶奶的到来，让钢琴的地位提升不少，它不再蒙着灰尘，又恢复了初来我家时光彩照人的模样。我起初以为只是奶奶喜欢干净，可我渐渐发现，在有阳光的午后，奶奶总喜欢站在琴边，将琴盖打开，用粗糙的手摩挲着象牙白的琴键，想要去按，却迟迟落不下手指，仿佛怕惊碎了美丽而难忘的梦。我以为奶奶没见过钢琴，对它感到新奇，便极尽所能地卖弄了一番，给奶奶弹起了《梦中的婚礼》。当舒缓而忧伤的曲调响起时，我发现奶奶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布满了一种我无法解释的怀旧和欢欣。

这个谜底终于在那天下午揭开。

午后的阳光旖旎得像少女的梦，虚幻而美丽。我回到家中不久，突然听到一阵断续的琴声，而这断断续续的琴声连起来，竟是那熟悉的曲调——《梦中的婚礼》。是谁在弹琴？我循着琴声走去，琴房的门虚掩着，我轻轻地推开门，哦，是奶奶！奶奶在努力地挺直佝偻的背，银白的发丝在透进的一缕阳光下轻颤，脸上的皱纹被回忆填满，眼睛里藏着少女般的羞涩与期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奶奶用粗糙的手指断断续续，但一丝不苟地按着黑白的琴键，神色沉醉，像是在找寻着记忆的轨迹。

“奶奶……”我轻呼。奶奶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琴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那飘荡的尾音。奶奶转过身，出神地望着我。“奶奶……”我再次喊她。“唉，丫头。”奶奶苍凉的声音让我心头一颤，“丫头，其实奶奶年轻时，也喜欢弹钢琴，只不过家里穷，买不起钢琴。奶奶一生只学会了一首曲子，就是这首《梦中的婚礼》。奶奶年轻的时候……”奶奶一边动情讲述着，一边垂下头，不甘心地盯着自己那双粗糙的手，“孩子，不要轻易放弃梦想，时光不可负啊。”听完奶奶的话，我走过去，抱着她，让她面向钢琴，将她的手与我的手一齐放在黑白的琴键上，一起按下那最后一个尾音。我没有说话，奶奶也没有。这时，阳光照亮了整间小屋，漆黑的琴盖反射着动人的光芒，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指导教师：惠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