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制造业升级的外部需求制约:出口阶段变化的影响*
2019-03-27杨阔郭克莎
杨 阔 郭 克 莎
一、提出问题
制造业作为国民经济的主体和立国之本,是各国高度重视,强势发展的最基础最重要的产业。顺应新一轮工业革命潮流,发达国家普遍实施了“再工业化战略”,中国也将发展先进制造业作为增强产业竞争力,建设现代化体系的重要目标。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后,中国经济下行、增长不稳的压力并未完全解除,中国制造业责无旁贷地承担起稳定与支撑国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任,而实现这一目标的基本前提是首先实现制造业本身的再发展,即中国制造业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的快速攀升。然而发展阶段转变后,中国制造业的升级进程却面临着来自供给侧和需求侧的多重因素制约,因此,针对新阶段中国制造业升级的制约因素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目前学界关于中国制造业升级的制约因素研究总体较为缺乏。就现有主要文献看,大体可划分为四种类型:其一,强调核心技术缺失的制约作用,代表文献有邓丽娜(2015)等人的文章。其二,强调人力资本积累不足的制约作用,代表文献有杨慧杰(2013)、窦争妍和高文书(2016)等人的文章。其三,对于生产性服务因素的强调,认为制约中国制造业升级的主要因素是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滞后,代表文献有何骏(2016)等人的文章。其四,对中国制造业细分行业升级的瓶颈研究,主要文献有高启明(2013)等人的文章,主要强调人才短缺和研发投入不足的制约作用。在以上有关的制约因素分析之外,现有关于制造业升级的研究则主要处于“升级机制”的分析范畴,且以国外研究居多。总体来看包括:全球价值链视角下的制造业升级研究,代表文献有 Gebreeyesus&Sonobe(2012)、Kadarusman&Nadvi(2013)等人的文章;外商直接投资视角下的制造业升级研究,代表文献有Takii(2011)、Anwar&Sun(2012)等人的文章;对外直接投资视角下的制造业升级研究,代表文献有Chen&Zulkifli(2012)、Liu et al.(2015)等人的文章;生产性服务视角下的制造业升级研究,代表文献有Eswarn&Kotwal(2002)、Francois&Woerz(2007)等人的文章。
我们通过文献梳理发现,现有文献主要存在几点不足:第一,关于中国制造业升级的制约因素研究整体较为缺乏,大部分研究均是围绕制造业的升级机制和促进因素展开,而在时间尺度上明确针对发展阶段转变后,中国制造业升级的制约因素研究则几乎处于空白状态。第二,有限的制约因素研究文献多关注的是供给侧视角,很少有从需求侧视角进行制约因素考察的,对当前中美贸易摩擦趋势、国际需求持续低迷、国内需求增长不足的现实背景的反应明显不够,亦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内涵——既强调供给又关注需求①——不相符合,从而导致对需求侧制约因素的忽视。第三,现有制约因素分析多数缺乏系统性,对于制约因素的选择、分析与归纳带有一定的随意性,总体上缺乏一个相对严谨而完整的理论、实证分析框架。因此,本文研究选择了一个切入点:在需求侧视角下,以出口需求的阶段变化对于中国制造业升级的制约关系为研究对象,按照主要概念界定、制约因素甄别、制约机理分析、制约强度实证、缓解策略思考的逻辑思路,展开关于外部需求变化制约中国制造业升级进程的理论与实证分析。
二、制造业升级的概念界定及测度
目前学界对于制造业升级的内涵研究较少,而对产业升级的内涵研究则较为充分,可在此基础上对制造业升级的内涵进行界定。概言之,制造业升级的内涵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制造业升级表现为制造业各细分行业内部平均技术水平、生产工艺与要素生产率的不断提高,从而实现向所属价值链更高端的攀升,在整体上呈现为制造业细分行业效率与效益的提升,简称为“制造业产业内部升级”。另一方面,制造业升级表现为制造业结构升级,即从以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产业为主导向以技术密集型制造业产业为主导的结构方向不断演进的过程,简称为“制造业产业间升级”或“制造业结构升级”。这两方面界定共同反映的是制造业从低技术水平、低附加值向高技术水平、高附加值状态的演进特征。
至于制造业升级的测度,根据当前学界对产业升级测度的研究,同时对应上述关于制造业升级内涵的两方面界定,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测度:一方面,使用制造业劳动生产率指标来综合度量制造业产业内部升级水平,劳动生产率越高,说明制造业各细分行业内部升级的综合水平越高;劳动生产率增长越快,说明制造业各细分行业内部升级越快。另一方面,使用技术密集型制造业②的增加值在制造业总体中的占比,来度量制造业产业间升级或结构升级水平,占比越大,高级化梯度越高;占比提升越快,制造业结构升级速度越快。
三、外部需求制约的甄别
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后,中国制造业要实现快速升级的目标,需要市场条件的保障。市场需求总量与结构变化会引起制造业产业的扩张或减缩,亦会引致新兴制造业产业的诞生与传统制造业产业的衰退,制造业的升级过程即蕴含在制造业产业的扩张与减缩、诞生与衰退之中。新时期中国制造业升级既需要市场需求的总量条件,也需要市场需求的结构条件,且二者相辅相成。在市场需求总量条件方面,由于中国已进入工业化后期,重工业化进程已基本完成,大规模投资阶段已基本结束,以投资为主导的需求驱动已不可持续。同时,由于受到经济增速下滑、高房价的挤出效应、一次分配差距过大等因素的综合制约,内需增长呈现缓慢且不足的特征,使得内需快速扩大的现实基础趋于弱化。在这种形势下,新阶段上中国制造业升级依然需要外部需求条件保障,即出口的较快增长,尤其需要中高端制造业出口快速增长的条件。然而发展阶段转换后,中国制造业的出口增速却出现了明显的回落特征。具体考察中国制造业出口增长的阶段变化特征,分析如下。
尽管制造业出口的总量维度反映出中国制造业持续扩大的增长特征。然而,从制造业出口的增速维度考察,却更为细致地反映出中国制造业出口的阶段变化特征:发展阶段转换后,中国制造业的出口增速呈现出显著的下降趋势。具体来看,以2000—2015年为考察样本,以经济进入新常态即2012年近似作为阶段转换时点,将前后两个阶段上中国制造业出口增长率的长期波动状况绘制成图1;同时将前一阶段(2000—2011年)和后一阶段(2012—2015年)中国制造业出口的平均增长率变化情况绘制成图2。
首先,观察中国制造业出口增长率的波动特征(见图1)。前一阶段即2000—2011年时段,中国制造业的出口增长率除了2000年(7.31%)、2010年(-8.91%)外,总体上处于高位波动区间,平均增长率高达21.02%;然而阶段转变后,即在2012—2015年时段上,中国制造业的出口增长率则基本下降至不足10%的低位区间波动,平均增长率仅为9.6%。由此可见,阶段转换后中国制造业的出口增速下降之势显著。
图1 2000—2015年中国制造业出口增速波动图
其次,观察中国制造业出口的平均增长率变化特征(见图2)。制造业出口的平均增长率维度更为鲜明地显示出制造业出口增速的下降特征,如图2所示,中国制造业出口的平均增长率由前一阶段的21.02%下降至现阶段的9.6%,降幅显著。制造业出口增速的显著回落与制造业升级所需的外部市场条件相背离,无法满足新时期中国制造业升级对于外部市场快速增长的要求,故而成为新阶段上中国制造业升级的主要制约因素。
图2 新常态后中国制造业出口平均增速下降图
四、外部需求变化对制造业升级的制约
经济发展阶段转变后,中国制造业的对外贸易关系亦发生了重大变化,这集中表现为中国制造业出口增速的显著变化。制造业出口增速的阶段变化是否明显引起制造业升级速度的阶段变化?制造业出口增速的长期波动与制造业升级速度的长期波动之间是否存在紧密的正相关性和一致性?对于这些问题的探讨和回答是揭示制造业出口对于制造业升级的作用关系的前提。通过对历史资料的考察发现,制造业出口需求的阶段变化对于制造业升级的作用关系表现为明显的制约特征,以下从两个方面对此种制约关系展开具体考察:一方面分析制造业出口增速的变化对于制造业结构升级或产业间升级的制约关系;另一方面分析制造业出口增速的变化对于制造业产业内部升级的制约关系。
1.制造业出口增速回落对于制造业结构升级的制约
随着发展阶段的转换,中国制造业的出口增速呈现回落的态势。在工业化初期阶段上,充沛的外部需求促使中国制造业出口高速增长,并由此启动经济高速增长,同时引致投资和国内消费迅速扩大。尽管在工业化中期阶段上由于重化工业的发展,国内消费显著扩大,从而导致进口快速增加,但总体上中国制造业的净出口依然呈迅速扩大趋势,对外贸易持续盈余,国际收支失衡的压力继续积累,这便为工业化后期阶段上中国制造业出口增速的回落埋下导因。进入工业化后期阶段后,由于制造业消费增速显著回落,进口增速亦随之明显回落,从而造成国际收支失衡的压力进一步加强,然而在国际贸易平衡规律的作用下,持续的贸易盈余扩大趋势不可能长期维持,势必反作用于中国制造业的出口,使之在工业化后期阶段上的增速发生回落,以缓和长期积累的贸易失衡压力,使之趋于平衡状态。
笔者通过统计性考察发现,随着中国经济发展阶段的转换,中国制造业的出口增速的确发生了显著回落现象。以进入新常态即2012年前后作为高速增长阶段和高质量发展阶段的分界点,以1990—2015年为考察样本,笔者将1990—2015年中国制造业的出口增长率和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占比增长率的长期波动轨迹绘制成图3;将前一阶段(1990—2011年)和后一阶段(2012—2015年)的制造业出口平均增长率与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平均增长率水平绘制成图4。以下结合图3、图4具体分析制造业出口增速的阶段回落对于制造业结构升级的制约作用。
从制造业出口增长率的波动特征看(见图3),前一阶段即1990—2011年时段,制造业的出口增长率除了1997年(1.43%)、1999年(2.78%)、2000年(7.31%)、2002年(7.25%)、2010年(-8.91%)外,总体上处于高位波动区间,平均增长率高达21.93%;然而阶段转变后即2012—2015年时段,制造业的出口增长率则基本回落至不足10%的低位区间,对应年份的增长率分别为:17.39%、6.58%、7.05%、7.38%,平均增长率仅为9.6%。由此可见,发展阶段转变后,制造业的出口增速发生了显著回落。图4则从均值的维度直观地显示了这种阶段回落特征:制造业出口平均增长率由前一阶段的21.93%降至后一阶段的9.6%,降幅显著。继而考察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增长率的波动情况。如图3所示,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增长率的波动较为剧烈,甚至一些年份出现了负值,例如1993年为-13.72%,1994年为-0.69%,1996年为-0.96%等,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前后两个阶段的落差依然十分明显,特别是2001—2007年时段的显著高企,使得前一阶段的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增长率明显高于新常态之后的总体水平。同样,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增长率的阶段回落特征更加直观地反映于图4中。如图4所示,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增长率的均值由前一阶段的1.62%降至后一阶段的0.96%,落差显著。
图3 1990—2015年中国制造业出口增长率与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增长率的长期波动图
图4 新常态前后两个阶段制造业出口平均增长率和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平均增长率图
从制造业出口增长率波动和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增长率波动的相关性看,图3明显反映出:在前后两个阶段上,制造业出口增长率的长期波动与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增长率的长期波动之间总体上呈现出显著的正相关性。图4则反映出:制造业出口平均增长率的阶段回落,与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平均增长率的阶段回落之间呈现出显著的一致性。故此,从统计性特征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制造业出口增长率的长期变化很大程度上决定着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增长率的长期变化,且这种决定关系表现为显著正相关性;发展阶段转变后,制造业出口增长率的阶段回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增长率的阶段回落,导致新常态后制造业结构升级的速度趋缓,从而对现阶段中国制造业结构的快速升级进程构成制约。
我们再对制造业出口增速回落制约制造业结构升级的机理进行分析。高速增长阶段上,中国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尤其是加入世贸组织使得中国经济与世界经济迅速接轨,中国的资源与劳动力优势得以充分、持续发挥,出口快速而持续增长,制造业结构在融入全球价值链的动态过程中不断优化升级。出口的持续扩大主要从两个方面对制造业结构升级发挥带动作用。一方面,出口的高速增长导致国际竞争压力不断增大,逐渐反映出中国制造业“大而不强”的问题,从而在竞争机制的作用下迫使中国制造业努力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攀升,倒逼中国制造业结构不断优化升级。另一方面,出口的高速增长同时引致国内就业不断扩大和国民收入快速提高,国内市场随之快速孕育和扩大,消费结构随之迅速优化升级。消费结构的快速升级不仅直接拉动了高技术制造业消费品生产的快速扩大,而且间接引致了高技术制造业投资品生产的快速扩张,从而在总体上带动高技术制造业生产规模和范围的迅速扩张,制造业结构随之快速升级。然而,发展阶段转换后,由于出口增速的显著回落,以上两方面的带动或促进机制皆随之明显削弱甚至中断,高技术制造业占比的增长率因此发生显著回落,即中国制造业结构升级的速度显著下降。故而,制造业出口增速显著回落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现阶段中国制造业结构快速升级的进程和要求,对其构成了制约关系。
2.制造业出口增速回落对于制造业产业内部升级的制约
发展阶段转变后,统计资料显示,用制造业劳动生产率指标衡量的制造业产业内部的升级速度亦发生了明显的阶段回落现象。根据数据可得性,笔者以1990—2015年为考察样本,通过相关数据的搜集、计算和整理,首先将1990—2015年中国制造业出口增长率的长期波动和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增长率的长期波动轨迹绘制成图5;另一方面,通过计算与整理,以进入新常态即2012年为分界点,将前一阶段(1990—2011年)和后一阶段(2012—2015年)的制造业出口平均增长率和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平均增长率水平绘制成图6。以下根据图5、图6的变化特征,具体分析制造业出口增速回落对于制造业产业内部升级的制约作用。
图5 1990—2015年中国制造业出口增长率与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增长率的长期波动图
图6 新常态前后两个阶段的制造业出口平均增长率和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平均增长率图
从制造业出口增长率和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的各自波动特征看,如上所述,制造业出口增长率呈现出明显的阶段回落的波动特征:1990—2011年,制造业出口增长率总体处于高位区间波动,平均增长率高达21.93%;而2012—2015年,制造业出口增长率则基本回落至10%以下的低位波动区间,平均增长率降为9.6%(见图5、图6)。就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波动特征看,1990—2011年时段,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除了2008年(4.56%)、2009年(8.43%)、2011年(7.54%)不足10%外,总体上处于10%以上的高位区间波动,平均增长率高达16.74%;而2012—2015年,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除了2012年(9.91%)外,基本回落至不足4%的低位区间,平均增长率降至4.50%,降幅显著(见图5、图6)。
从制造业出口增长率波动和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波动的相关性看,图5反映出:在1990—2015年的整个考察期内,制造业出口增长率的长期波动与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增长率的长期波动之间整体上呈现出较为显著的正相关性。图6则反映出:制造业出口平均增长率的阶段回落与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平均增长率的阶段回落之间呈现出显著的一致性。故而,从统计性特征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制造业出口增长率的长期变化从根本上决定着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增长率的长期变化,且这种决定关系表现为显著正相关性;发展阶段转变后,制造业出口增长率的阶段回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增长率的阶段回落,导致经济进入新常态后,制造业产业内部的升级速度趋缓,从而对现阶段中国制造业产业内部的快速升级进程构成制约。
我们再对制造业出口增速的阶段回落之于制造业产业内部升级的制约机理进行阐述。在高速增长阶段上,中国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以及加入世贸组织等重大制度变革使得中国的人口红利优势得以充分发挥,制造业出口随之持续、快速增长。制造业出口的持续、快速增长从两个方面对制造业产业内部升级发挥促进作用。一方面,制造业出口的持续、快速增长直接引致众多出口型制造业的生产扩张和劳动就业机会的持续增加,从而使各类劳动人员有机会通过对新技术、新设备的学习和使用,以及通过“干中学”和“分工协作”机制迅速提高劳动生产效率。另一方面,出口的持续、快速增长引致了国民收入的快速提高、国内市场的快速孕育和扩大,以及国内消费结构的快速升级,从而诱致相关消费品和投资品生产的扩张以及劳动就业的增加,进而在更大范围、更高程度上通过人力资本投资、分工与协作以及“干中学”等方式提高制造业的劳动生产效率。以上两方面的促进机制共同决定了新常态之前中国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快速提高进程(均值高达16.74%),标志着前一阶段中国制造业产业内部的快速升级进程。然而发展阶段转变后,由于出口增速的显著回落,出口快速增长对于制造业产业内部升级的带动机制显著削弱,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随之大幅度下滑,换言之,中国制造业产业内部升级速度随之明显趋缓。故而,制造业出口增速的阶段回落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现阶段中国制造业产业内部快速升级的进程和要求,对其构成了制约关系。
五、关于制约关系的实证分析
根据制造业结构升级和产业内部升级的不同,以制造业出口量(Export)作为解释变量;以制造业投资量(Invest)和制造业消费量(Consume)作为控制变量;以高技术制造业占比(HTMP)和制造业劳动生产率(MLP)作为被解释变量;通过构建回归估计模型,对制造业出口量(Export)的变化对于制造业升级的制约关系及制约强度进行实证考察。以下从两个方面展开具体分析:首先以高技术制造业占比(HTMP)作为被解释变量,实证分析解释变量对于制造业结构升级的制约关系;其次以制造业劳动生产率(MLP)作为被解释变量,实证分析解释变量对于制造业产业内部升级的制约关系。
1.数据来源
为了比较分析经济新常态前后两个阶段的变化情况,从中发现制约关系,同时鉴于数据搜集的难度,以及所有数据在时间尺度上的一致性,把所有变量的时间跨度设定为1990—2015年,一共包含26个年份的样本数据,可以保障模型估计对于样本容量的基本要求,而年份数据则通过多个来源进行搜集。具体来看,高技术制造业占比(HTMP)和制造业劳动生产率(MLP)均通过计算得出,前者的原始数据源自世界银行的世界发展指数数据库和《中国工业统计年鉴》;后者的原始数据源自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数据库(UNIDO)、国家统计局和全球经济数据库(CEIC)。制造业出口量(Export)数据源自世界银行的世界发展指数数据库;制造业投资量(Invest)数据源自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WIOD)和《中国统计年鉴》;制造业消费量(Consume)是通过计算得出(制造业增加值减去制造业投资和净出口),其原始数据源自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数据库(UNIDO)、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WIOD)、世界发展指数数据库和《中国统计年鉴》。
2.模型构建
由于经数据处理后,最终参与实证回归的变量形式是原变量的对数差分形式,因此,将计量回归模型设计为:
其中,α为截距项,β为待估参数,μt为随时间变化的随机误差项,lnYt表示第t期制造业升级的衡量指标,lnXt表示第t期影响制造业升级的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该回归模型表明,lnYt与lnXt的函数关系在长期内可能在一定程度上符合线性关系。
在对原变量数据进行平稳性检验时发现,不管是解释变量还是被解释变量,都存在着较为明显的趋势性,即原变量数据是非平稳的,而差分处理后的数据则是平稳的,不存在时间趋势,可以进行实证分析,因此实际参与计量回归的是变量的差分形式。故而,在模型(1)的基础上,进一步把计量回归模型转化为差分形式:
在模型(2)中,ΔlnYt指的是被解释变量的对数差分形式,即ΔlnHTMPt和ΔlnMLPt。ΔlnXt指的是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的对数差分形式,即ΔlnExportt、ΔlnInvestt、ΔlnConsumet。当被解释变量分别为ΔlnHTMPt和ΔlnMLPt时,把对应的回归估计模型分别记为:模型1、模型2。继而运用Stata相应指令对模型1和模型2进行OLS回归分析。回归估计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制造业出口变化对于制造业升级影响的模型估计结果
3.实证结果分析
从模型回归结果来看,模型1和模型2中ΔlnExport的估计系数均为正值。这基本符合制造业出口和制造业升级之间的因果关系:制造业出口对于制造业升级的制约属于间接制约关系,即是说:制造业出口变化对于制造业升级表现为正向因果关系,即解释变量增长快则制造业升级快;反之,解释变量增长慢则制造业升级慢,由于发展阶段转变后制造业出口增速的下降趋势(见图1—图6),从而导致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增速与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增速显著回落(见图4、图6),进而对制造业的快速升级进程构成制约关系。
具体分析来看,在模型1、模型2中,解释变量ΔlnExport的系数估计值分别为0.3207和0.4171,显著性水平分别为1%和1%。这充分说明,制造业出口量是决定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和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变化的核心变量,且为同向因果关系:制造业出口的快速增长能够促进制造业产业间和产业内部快速升级;相反,当制造业出口增速出现大幅下滑时,则会对制造业产业间和产业内部升级进程产生制约作用;且促进或制约作用的弹性系数值分别为0.3207和0.4171。
通过计量回归模型分析,得出以下两个结论:第一,根据系数估计值和显著性水平,从定量层面证实了制造业出口量与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和制造业劳动生产率之间的相关性:制造业出口量增长越快,则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和制造业劳动生产率提高越快;反之,前者增长越慢,则后者提高越慢。第二,根据模型回归结果,得出制造业出口阶段变化对于制造业升级的制约强度大小。发展阶段转变后,由于制造业出口增速显著回落,导致高技术制造业占比和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提升速度难以维持新常态之前的水平而出现显著下降(见图4、图6),从而对中国制造业产业间和产业内部升级进程构成显著的制约作用,其制约作用强度即为弹性系数值,分别为0.3207和0.4171,显著性水平均为1%。
六、缓解外部需求制约的思考
现阶段中国制造业的升级进程面临不可忽视的需求侧因素制约。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通过增加有效供给,提升供给质量,可在一定程度有助于促进潜在需求转化现实需求,然而这只是部分地促进需求增长,部分地解决需求不足的问题。发展阶段转变后,“中国的需求增长问题是一个发生了趋势性变化的长期问题,包括需求总量和需求结构的相互影响,与供给侧结构一样制约着经济的长期增长”(郭克莎和杨阔,2017),同样也制约着现阶段中国制造业的升级进程。因此,应在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同时,积极推进需求侧结构性改革,以引导需求结构升级与快速增长,进而为现阶段中国制造业的快速升级提供长期市场支撑。在应对外部需求变化方面,为最大程度地解除制造业出口需求的阶段回落对于现阶段中国制造业升级的制约关系,则应注重国家价值链与全球价值链之间的协调,着重促进中高端制造业产品出口增长,实现国家价值链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的攀升。
当前全球经济增长依然乏力,以特朗普政府为代表的单边贸易保护主义持续产生影响,中国制造业出口增长的外部环境不容乐观。面对此种国际贸易时局,促进中国制造业出口增长的关键在于努力优化制造业出口结构,其中既涉及制造业出口的商品结构优化,又包括制造业出口的市场结构优化,尤其是应不断弱化对于美国市场的出口依赖。可供参考的具体政策思路是:
第一,在制造业出口的商品结构优化方面,通过出口退税、融资支持、研发补贴等综合措施,一方面促进具有较高技术含量和附加值的装备制造业及其他中高端制造业的培育和出口,着重促进基础装备制造、智能装备制造、船舶及海洋工程装备、轨道交通装备、节能环保装备、新能源汽车等高技术领域的出口增长,以防止陷入“低端分工陷阱”;另一方面,还应通过加强“一带一路”倡议的政策支持,积极推进钢铁、石化、建材、建筑工程装备等传统制造业“走出去”,在技术改造的基础上带动传统制造业的出口增长。
第二,在制造业出口的市场结构优化方面,鉴于中国出口对于美国、欧盟等发达国家市场仍存在过度依赖,应把握“一带一路”倡议及相关政策实施的重大机遇,与沿线各国开展全方位、多层次的经贸合作,积极推动国内产能过剩行业的产能输出和产品出口,以及中高端制造业产品对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出口。此外,还应注重与亚非拉等其他众多发展中国家深化产业分工与合作,顺应其工业化建设的实际需要,积极促进传统制造业产品与中高端制造业产品出口增长。
第三,通过不断扩大与深化对外开放程度,积极引导外商直接投资于国内中高端制造业领域,借助FDI增长来促进中高端制造业出口增长。对于外商直接投资于知识、技术密集型制造业产业的情况,应适应国内外形势的变化,研究提供更多的政策支持和公共服务,并减少在股权比例、技术转让等方面的限制和要求。
注释
①参见《人民日报》2016年5月10日,第2版:“习近平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上的讲话”(关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部分)。②用化学品和机械及运输设备两类高技术制造业作为一国技术密集型制造业的近似替代。根据世界银行给出的化学品和机械及运输设备制造业在ISIC 3.0中的覆盖范围,这两类高技术制造业的范围基本覆盖了OECD对ISIC 3.0界定的中高技术密集型行业和高技术密集型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