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未婚的我成了3个孩子的干娘
2019-03-22阎万石
“文革”末期,我在北京东方红炼油厂(现燕山石化公司炼油厂)原油车间职工商店当营业员,父亲尚未“解放”,母亲卧病在床,大弟当知青在插队,二妹和小弟还在上学,沉重的家庭负担几乎全压在了我的肩上。
一天,天上飘着雪花,我端着饭盒走进食堂,只见在食堂墙脚处围着一堆人。“出了什么事?”我问刚从人堆里挤出来的卸油二班班长王金贵。王金贵吼着嗓门喊道:“大老魏那个混蛋!老丈母娘住院,老婆陪床去了,他倒好,撇下三个孩子不知上哪去了?孩子冻得受不了,只好跑到这里来。”我挤进入堆里一看,果然是大老魏的三个孩子:6岁的小凤抱着一岁的小永裹着一条半旧的公被瘫坐在一张厚草垫上,3岁的小刚站在一旁,污头垢面、衣衫褴褛。我强忍着泪,拉起小凤的手问:“小凤,你爹上哪去了?”小凤抬起一双闪着泪花的大眼睛说:“我爹说他借钱去了。”孩子的话引起一阵笑骂声:“可能是借喝酒钱去了吧!”
炊事班长崔贵明从食堂里拿来四个热馒头和一碗红烧肉放在三个孩子面前说:“小凤,你带两个弟第吃吧,叔叔请客。”“谢谢叔叔!”小凤腼腆地说罢,先掰了一块馒头,又抓出一块肉,一起塞进小永的嘴里,然后她和小刚大口地吞嚼起来。围观的人渐渐散了,小凤哀怜地看着我,我走到她面前,说:“你想说啥就跟阿姨说吧。”小凤的眼眶里涌出两行泪水,哭着说:“田阿姨,求求你,管管我们吧。”
我犹豫了一下,猛地想起宿舍里有一张空着的上下床,于是一把抱过小凤怀里的小永说:“小凤,拉着小刚,跟我走。”我把三个孩子带回了宿舍,同屋的小王和小赵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一会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小田,你疯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在单身宿舍带三个孩子,这……成何体统?!”我毫不动摇地说:“孩子不能没人管,二位姐姐,你们也帮帮忙吧!”当天晚上,我提了三桶热水,给三个孩子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小王和小赵二话没说,也帮我忙活了半宿。
第二天,恰逢我休息。我一咬牙,拿出五块钱,给三个孩子做了新棉袄、新棉裤。五块钱在当时可是我半个月的饭钱呢。第三天,孩子的爹妈还没回来,我有点着急了,总不能老这样下去呀!我抱着小永,拉着小凤和小上了进厂的班车。邢副厂长先是吓了一跳,等我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以后,他激动地握着我的手说:“小田同志,难得你一片好心,谢谢你了。这事不那么简单,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好吗?”
邢副厂长打了几个电话,然后经过协商,决定由我再带两天,第三天如果孩子的父母还没回来,厂方将把孩子送到厂里的幼儿园。
第二天下午,大老魏和他的老婆全被找回来了。大老魏的老婆见了我,“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淌着泪说:“小田师傅,让我怎么谢你呀?”我一把扶起她说:“大姐,快起来,这算不了什么!”她又伸手抻了抻身边的小凤和小刚说:“快跪下给你田姨磕个头!”然后又转脸对我说:“小田,就让他们认你作干娘吧!”那两个孩子给我磕了头,还齐声叫了声“干娘”,吓得我忙把两个孩子拉起来说:“不行!不行!我哪当得了呀!”小王在一边笑道:“小田连对象还没有哪!”第二天,我听说厂工会来人找大老魏和他老婆談了话,并带来了生活补助费80元,大老魏接钱的时候落下了眼泪……
三十多年过去了,小凤、小刚和小永都已长大成人。每逢年时,他们在电话里叫我一声“干娘”时,我就想起那年我带了他们5天的情景。
田静/口述 阎万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