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不能让杀猪给憋死
2019-03-22西门
文 西门
进入腊月,快过年了,城市人等着放假,农村人等着杀猪。
等着放假的人,一边回首着上一年怎么看,一边盘算着下一年怎么干,又是回顾过去,又是展望未来,把一份述职报告写得愁肠百结,一点也不轻松。
等着杀猪的人,他们把二郎腿翘起,把瓜子磕起,把烟抽起,把小酒喝起,把龙门阵摆起,东家长西家短,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不杀个年猪,好比炒盘菜没放盐、生活中没个女人一样,日子淡而无味,嘴巴也淡得出个鸟来。
有钱没钱,杀猪过年。
曾经,农民收完庄稼,就在家里窝着,冬眠得像只大熊猫。
后来,他们都像一只只孔雀,往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飞走了。
以前说“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现在他们哪怕飞上一千公里,有人也不会回头看一眼。
那些含情脉脉,或者依依不舍,都别来烦我。
有人要等到过年才回来,有人要赚了钱才回来,还有人要找到女朋友才回来。
留守家里的人,除了喂饱自己,还要喂饱年猪。
喂给别人吃,还可以忽悠,喂一头自己吃的年猪,谁都是认真的。
他们把一年之中至少一半的辛苦,都付与了一头肥猪的喂养中。
只是猪喂好了,也喂肥了,该杀了,可惜年轻力壮按猪的人都找不到一个。
那些有力气按猪的,天南地北,北上广深。留守的人,老的老,少的少,不被猪欺负就不错了。
别看肥猪脂肪丰厚,走路颤颤巍巍,力气还不小。有人喂了两年的肥猪,长到四五百斤,像头牛一样,它用嘴一拱,就会把人拱倒,它用脚一弹,就会把人的肋巴骨弹断。
乡下就有人因按猪而受伤,有一个视频上,一头被杀的肥猪从案板上嚎叫着翻身而起,将一个按猪的人挤进了水沟。
另一位看上去年纪已是当奶奶的人,实在找不到人手了,只能老态龙钟地按猪。
狼狈不堪是难免的,情何以堪也是难免的。
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山背后有个猛人,把肥猪喂好了,就是找不到人手来按猪,活人总不能让尿给憋死,也不能让杀猪给憋死,他自己杀。
而且是一个人杀。
他找来一根铁钩,钩住猪下巴,肥猪负痛,被他左手牵着鼻子走,他右手握刀,一刀就杀了。除了左手不能放松以外,他还腾出右手,用一个塑料盆接了猪血。
爱一个人可能很难,杀一头猪似乎不难。
就算老弱病残,一样众人拾柴火焰高,年纪大了,力气小了,那就多找几个人。
他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是为了吃肉。
有人站了出来,在村子里成立了一个六人组成的杀猪队,谁来执刀?谁来管账?哪个理肠子,哪个搞外联,都有明确分工。
杀个猪收费一百元,宰杀的具体时间由主人家看好日子说了算,分工合作的杀猪队居然在村内村外大受欢迎。
因为有人宁愿出一百元钱,干净利落地杀个猪,然后请个庖汤,既把猪杀了,也把家庭的社会交往搞定了。
这台事一完,他可以安排自己的其他事了,他甚至可以在过年前放心大胆去打个短工,直到过年才回来。
花一百元杀猪,随后一个月可以嫌数千元。
以前没有杀猪队,说不定自己会被别人请去天天按猪,不去不好,去了意味着自己的事顾不上。杀个猪费了一天的时间,没效率不说,婆娘还有意见。
那种生活,虽然天天顿顿有肉吃,有酒喝,但其实过的是别人的生活,不是自己的生活。
现在有了专门的杀猪队,专业的事交给专门的人去做,杀猪杀得兢兢业业,挣钱挣得天经地义。
以前年轻时徒手按猪,如今实在按不住了,那就用绳子,先把猪绑在杀墩上,再杀,人就轻松多了。
现在家家通电了,有人建议用电来电猪,就像有人拉电线到河里电鱼一样,只是有人觉得没有杀猪的乐趣,况且,新鲜的猪血接不着,还杀个毛啊?
最好,还是几个人按着杀猪,既有仪式,又有乐趣,既接了猪血,又让主人家高兴。
杀猪队的人说,如果他们六个人都按不住,那就组织八个人,或者十个人……
廉颇虽老,尚能按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