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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八艳之马 兰多情未了身先死化作芙蓉也并头(下)

2019-03-21木匠

北广人物 2019年5期

木匠

前文我们说到随着马湘兰的名气越来越大,她的麻烦也来了……

当时,还是福王的朱由崧看上了她,但作为皇子,他要去孔雀巷那种地方狎妓,还是极不方便的,于是,他就派了内侍,几次到马家召她侍宴。而湘兰却又是副傲骨,对他们这些龙种王孙,偏又看不上眼,几次邀请,部借故推托了。

朱由崧不由火起:“你一个青楼女子,竟然敢不给我这个皇子面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于是,他便阴使人买通了一些南京的流氓,在一天傍晚,冲进孔雀巷,将湘兰绑了,塞进一顶小轿,抬起就走。湘兰急得在轿里大哭,正在这时,只见迎面过来一顶官轿。轿前一对大红灯笼上写着“东宫侍讲”,原来轿内所坐之人正是王稚登。湘兰一见,心想救星到了,于是,连声高呼:“王大人救我!”

王稚登在轿内也听到湘兰的呼救声,连忙吩咐住轿,叫几个随从的兵丁,赶陕过去救人。那些流氓虽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但见了“东宫侍讲”几个字,也知来人是太子的老师,是他们惹不起的,哪敢再逞威风,立刻便作鸟兽散了。湘兰被救后,自是对王稚登感恩不尽。王稚登则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走!这会儿就去你院中坐坐吧。”其时,马慕薇看到家中被砸得稀巴烂,湘兰又给人抢了去,可谓心急如焚,正准备去向地方官报案,却见王稚登又把湘兰给送了回来了,不由大喜过望,马上吩咐下人去附近一家饭庄,叫一桌子酒宴过来。同时,又叫湘兰赶紧去后院梳洗一番,换件衣服,然后再出来陪王大人好好喝几杯。经此一事,马慕薇也想明白了,湘兰能成为秦淮群芳之首,全赖王稚登的大力提携。而湘兰红了之后,免不了人红是非多,要想不被欺负,就得为她找个靠山,而王稚登就是能够成为她靠山的人。于是,就正式向王稚登提出,“不如你就收了湘兰为妾吧。”

这王稚登虽比湘兰大了近20岁,但心却不老,听了马慕薇的话,正合其心意。这时,湘兰已换好衣服,又重整花容,来到堂前,烛光之下,真的是摇曳生姿,沉鱼落雁,王稚登只把一双色眼,在她身上瞄来瞄去。湘兰本是风尘中人,哪有不懂之理,况且她也想:世上的猫儿哪有不贪腥的,就连孔老夫子也说:色者,性也。而这王稚登不仅学问大,又一向待自己不薄,更是当朝权贵,太子老师,如果跟了他,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归所……

这时,就见王稚登与马慕薇耳语了一句什么。“呸,亏你能想得出来,”马慕薇便笑着捶了他一拳,“从今天起,你也该改口叫我岳母娘了吧!”王稚登立时站起身来,对着马慕薇深深一拜:“多谢岳母成全!”

湘兰一听此语,顿时满面含羞地低下了头。马慕薇见状,不由笑道:“湘兰啊,王大人对你如此厚恩,不如你就嫁了他吧。”湘兰低着头,只是不语,后被问得急了,终于轻声说道:“全凭妈妈做主。”马慕薇虽然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冲王稚登笑了笑,然后,就知趣地推说今天也累了,就走掉了。是晚,王稚登便成了湘兰的“入幕之宾”……

此后,王稚登只要人在南京,几乎每晚都会来马家下榻,两人的感情也渐由师生之情转为男女之情。湘兰还特意画24幅兰竹图,送给王稚登,作为两人的定情之物。王稚登也特意请当时的治印名家何震,给湘兰刻了一方印章“听鹂深处”,并又送了一方歙砚给她。湘兰在接过王稚登送给她的那方歙砚时,略一沉吟,便写下了几句砚铭:

百谷之品,天生妙质。

伊以惠侬,长居兰室。

王稚登,字百谷,故日“百谷之品”,王看了这几句砚铭,很是动情地一把将湘兰拉入怀中,道:“我王百谷阅人多矣,但还从未见过一个女子有你这样的才华。”湘兰莞尔一笑:“你把我捧得这么高,就不怕摔着我么?”然而,王稚登虽然很爱湘兰,但却始终不提与她结婚的事。因湘兰毕竟是个青楼女子,而他则是一代大儒,更重要的,他还是皇子的老师。若他娶了湘兰,就说是纳妾吧,但这事儿要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纵使不被问罪,这官怕是也做不成了。湘兰倒也能理解他的苦衷,所以也没逼他非娶自己过门不可。

后来,王稚登可能觉得再这样拖下去,就太对不起湘兰了。但还是不敢娶,渐渐地也就来得少了……万历十四年(公元1587年),著名剧作家、诗人屠隆(字长卿,《昙花记》的作者)在路过南京时,曾慕名访过湘兰。此时的湘兰已经39岁了,但仍风姿绰约,楚楚动人。湘兰也久闻屠的大名,热情地接待了她。两人谈诗论曲,继而说到梨园之艺,都有相见恨晚之意。时,屠夫人已逝。屠为湘兰的色艺与学识所倾倒,有心续湘兰为妻,就写了一首诗,试探湘兰的意思:

问君底事掩门居,春到庭前草木除。

且醉湖山千里外,一腔幽怨怎生书?

湘兰当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信手画了几株修竹和几朵兰花,又在竹兰之上画了一片阴云,并引了四句元稹的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丰缘君。

落款:相逢唯恨晚,好梦夜难成。

屠一见此诗,心知她仍未能忘情于王稚登,只好陕陕告别而去。湘兰的确是一心痴等着王稚登来正式迎娶她,可是他们之间的鸿沟实在是太宽了。与她要好的一班姐妹,也都劝她别再等下去了,还是另择新人吧,以免误了终身。但湘兰听了都是凄然一笑,不置可否。 到了万历三十二年(公元1604年),王稚登已经70岁了。在他生日的那天,已经51岁的湘兰专程从南京到苏州去给她祝寿,并倾几十年之积蓄,请了两个著名的昆班,为寿星佬连唱了—天一夜的大戏。又为王寫了首诗:

举觞庆寿忆当年,无限深思岂待言,

石上三生如有信,相期比翼共南天。

王看了不由触动前情,感慨万千,老泪纵横,叹道:“是我这个老混蛋误了你啊!”马湘兰听了更是伤心,幸得王夫人甚为贤淑,深知他俩的旧情,不由笑道:“何必相期比翼,三生石上,今日老爷寿辰,你就在此好好地陪侍他一宵吧。”边说边命侍婢布置了一间客房……

那一夜,他们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第二天一早,马湘兰就含泪告别了王稚登,回转了南京。不到半个月,就一命呜呼了。王稚登听到马湘兰逝世的噩耗,亦是悲恸不已,老泪纵横,泪哭干后,又挥笔填了一首《旁妆台》:水云天淡,衡阳断雁。伤心徒自对钟山,老去也枉泪眼淆淆。才华无处见,独倚栏,忆当年,几般夜色数幽兰,今纵秋光不忍看。是晚,王便一病不起,不到半半,竟也撒手人寰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