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爱机器人”来了

高玉林

马特·麦克穆伦与他的“娃娃”们。

2017年5月，美国加州情趣玩具制造商厄比斯创意公司（Abyss Creations）公司宣布，真正意义上的性爱女机器人Harmony已经成功研发出来，并开始销售。不管你是否喜欢和接受，性爱机器人时代正在大踏步向我们走来，无疑将掀起一场静悄悄的“性爱革命”，对人类的情感、爱情、性形成重大冲击甚至颠覆性后果。在人工智能时代不断走近人类社会的今天，如何看待性爱机器人及其带来的深远影响显得非常必要。

性爱机器人引发的“性爱革命”

未来某天，让替别人写情书的写手西奥多邂逅人工智能系统的化身——“萨曼莎”。由性感女神斯嘉丽配音的萨曼莎在一步步的沟通和交流中，使西奥多放下防备，袒露其脆弱、孤独和彷徨，以至于无可救药地陷入爱河。首播于2013年的爱情科幻电影《她》（Her）讲述了一个人机恋的故事。在电影中，女主“萨曼莎”仅仅是一个能够与人类对话，不断丰富自己意识和感情的操作系统，却对男主产生那么大的影响。无疑，人工智能的学习功能加上性爱玩偶的仿真技术，将给人类带来多大的震撼。

早在2010年1月9日，Ture Companion就在拉斯维加斯AVN成人娱乐博览会推出了全球首款性爱机器人。这款机器人Roxxxy拥有传感器构成的心跳和循环系统，铰接式骨架，以及可定制的头发、眼睛和肤色。从外观上看，它与普通充氣娃娃没什么区别，但显然是人工智能系统让“她”与众不同。连上互联网，它就能发送电子邮件并更新软件，并有野蛮、冷淡、天真、成熟、刺激等五种性格可供选择。“她”能耐心地倾听你心声，和你对话，还会睡觉和打鼾。True Companion首席执行官道格拉斯·海因斯（Douglas Hines）表示，Roxxxy最终将成为一台自主学习引擎，可以了解主人的喜好。但是Roxxxy无法站立走路，甚至无法转动脑袋或独立移动“她”的四肢。

与传统的硅胶玩偶相比，性爱女机器人Harmony更先进、智能和真人化。这款机器人配备热传感器，能够实现温度、声音全方位还原。“她”可以说话，移动脑袋，眨眼睛，蠕动嘴唇，具备天真、善良、性感等12种人格特质。最亮眼的是Harmony的可进化AI系统，能不断学习进而发展出和人类的真实感情。该公司称，Harmony旨在为人们提供陪伴，而不仅仅是性爱，所以当“她”能够实现你深刻的幻想时，也可以成为你最好的朋友。

其创造者马特·麦克穆伦（Matthew McMullen）是一个专业艺术家和雕刻家，在1996年就为自己量身打造过一个1：1的真人娃娃。他说，“Harmony被创造出来是为了证明它可以成为理想的伴侣，通过对话了解与她互动的人，并记住那些事情。这更多的是关于友情而不是性，这是每个人都关注的。我们花了大量的时间来研究互动部分，而不是性爱部分。Harmony有点儿像Siri或Alexa，但她是个性化的，所以每个用户都可以选择个性特征，一个声音和一个头像。”

性爱机器人的研发历程至今已有7年时间了。从它的发展历程上，无疑都是朝着越来越仿真的方向走，去模拟人的情感与心智，越来越接近真实的人。目前的性爱机器人市场主要有四家公司，除了厄比斯创意和True Companion外，还有Android Love Doll、Sex Bot Company。它们产品各有侧重，都有男版和女版。如今的女/男机器人非常复杂，一台高端型号会用到25000项专利。Harmony的AI应用程序由Real botix公司发布，提供了18种不同性格类型。

在Roxxxy发布之初，就遭到英国德蒙福特大学机器人伦理学家凯瑟琳·理查森（Kathleen Richardson）的抵制。她发起了一项活动，呼吁禁止企业开发性爱机器人，希望引发社会对这一问题的重视。她说：“性爱机器人似乎正在成为机器人行业的一大重点，而他们都在关注机器人的外观以及机器人扮演的角色，这令人十分不安。”凯瑟琳认为，这种机器人将伤害到男女之间以及成人与儿童之间的关系，因为性爱机器人会使得人们的生理需求大于情感需求，并导致性别印象刻板的现象。

人工智能的发展让“伴侣”成为可能。

然而，英国一项针对2800多名18岁年轻人的调查显示，超过1/3的人愿意和机器人约会，21%的人表示会接受与机器人的性，72%的受调查者认为机器人的技巧应该更高超，不会嫌弃具体细节。英国情趣玩具网商Lovehoney联合创始人、专家尼尔·斯列特福德（Neal Slateford）表示：“超级伴侣机器人，能够带给你的不仅仅是生活琐事上的帮助，情感上的慰藉，以及生理需求上的满足，更多的是能够免去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让你的生活重点放在你更想做的事情上。”不排除有些人专门为了性，当然也会有很多人出于更浪漫的理由。

虚拟性爱VS真实性爱

在加州圣马科斯市的制造公司里，性爱机器人Harmony有温柔的苏格兰口音、情色明星般的身体和栩栩如生的容貌，创造出令人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表示自己喜欢性，喜欢与人进行性爱。Harmony不仅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女孩，还能对话，记住重要事实，甚至会变得喜怒无常、嫉妒、缺少安全感。“她”的脑袋里并非只有性爱，对理想约会场景也有自己想象：烛光、美酒、意大利或海鲜食物。问题是，Harmony可以取代真实生活中的女性吗？

2007年，人工智能专家大卫·李维发表著作《与机器人的性与爱》（Love and Sex With Robots）。他在书中描绘了类似的场景：在2050年一个周末的晚上，刚结束工作的他从一天的忙碌中短暂抽离出来，一身疲惫回到家，完全不再想其他事，也不用浪漫晚宴与温馨洗浴，只想关上门窗，打开充满情调的音乐，与机器人共度良宵。李维指出：“不远的未来，人和机器坠入爱河，将和人类之间迸发爱情一样平常。同时，人类性行为的次数和做爱的体位都将得到扩展，因为机器人能教给你更多，超过世界上所有已出版的性爱指南。”

这听起来似乎有点荒诞和滑稽，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充满想象和美好。从目前人工智能和仿真机器人技术的发展来看，这个科学幻想确实完全有可能实现。有媒体报道，未来性爱机器人或将更为普及。2016年，受英国成人网店Bondara委托，为公关公司预测未来的发明家伊恩·皮尔森（Ian Pearson）发布了有关未来性爱的报告。他认为，性爱机器人将变得非常受欢迎，甚至在2050年完全取代人类之间的性关系。根据报告预测，到2030年，大多数人都将使用虚拟现实设备进行某种形式的性爱;到2035年，都将拥有可以在虚拟现实中进行性爱互动的机器人;到2050年，与机器人发生性爱将比人类之间的性爱更受欢迎。

作为自然界普遍存在的现象，两性关系已存在了数亿年。无疑，性爱机器人的出现会从一定程度上颠覆人类的性与爱。对于许多人尤其是女人来说，性和爱是无法分离的。机器人能够满足人的生理需求，也可能回馈人类的情绪。但这些反应是不是一种爱？能否等同于人类的爱情？人类之间的真实性爱怎么办？虚拟的性爱究竟有哪些人类无法比拟的优势？

对于真实的性爱而言，时间、地点、感情、容貌、性格、幻想甚至记忆等因素都可能带来影响和不便。而在感觉和生理层面上，性爱机器人近乎完美，带来更多刺激，减少疾病传播。它是现代科技的结晶，能够通过大脑引发实际的身体反应，让大脑产生一种完全的性感觉。性爱機器人根据人们心中理想性伴侣的标准设计，无论颜值、身材，还是性爱技巧，都将带来非常好的体验。对于那些既想满足终极幻想，又不愿意承担真实关系情感承诺的人来说，堪称最完美方案。

在未来人工智能的支持下，性爱机器人还能够提供自定义性格，性爱将由此更加逼真、刺激和有趣。厄比斯公司表示，它们的AI软件将是无性别差异，“一旦男性版（性爱机器人）软件完成，用户就能在打造他们AI的时候轻松控制不同的性别。”同时，它还能够减少性犯罪和疾病传播。性爱机器人的材质是保证防水、防污，且对人体无害。欧美发达国家对此有严格而相对成熟的质检系统和模式。此外，性爱机器人将为情色服务业所用，减少情色行业的人口贩卖。

通常人们认为，性爱机器人为孤独饥渴的单身人士专用。不过性爱专家表示，它还能帮助关系平淡的夫妻激情重燃。在这个用数据说话的时代，可能真的没有多少数据能证明真人娃娃可以降低离婚率或增加性生活和谐指数。但是，在看似情色的娃娃背后，藏着很多艺术家和社会学家挽救婚姻、成就人类性福以及幸福的梦。单单能为这些渴望而不可及的“不耻”造梦和代言，可能就意味着一种创举。

从艾拉·雷文的小说《复制娇妻》到电影《充气娃娃之恋》、《她》、《机器姬》，再到电视剧《西部世界》，它们都叙述了人与机器人发展出浪漫关系的故事。马特·麦克穆伦表示，今后生产的性爱机器人会带给使用者极致的使用体验。他说：“我希望使用者不仅仅只是从性爱机器人上获取生理上的满足，同时也能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但是，反对者凯瑟琳的理由也相当充分：如果持续鼓励发展这些毫无情感的东西，我们实际上是在鼓励将无情感的机器人当做是人来对待。这说明，机器人所植入的人类情感和个性将会挑战人性。

情感的危机，还是人性的危机？

詹姆斯·卡梅隆执导的科幻巨制《阿凡达》里，人类爱上了外星人。现实世界里，人类也能爱上性爱玩偶。据英国《每日邮报》报道，澳洲年轻人穆雷的婚姻生活非常不顺利，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成人娃娃，于是决定今后和玩偶生活在一起。日本大叔中岛已结过两次婚，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真爱——充气娃娃纱织。中岛说，“她从不会背叛，也不会为了钱和我在一起。我厌倦了现代社会里现实的人们，他们心里没有爱。”

这些案例说明，现代社会的人类情感危机日益严重，不得不求助于外界对象和技术。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认为，“人的一切问题，都是性出了问题。”性爱机器人的出现恐怕会让人类情感危机更加雪上加霜。皮尔森预测，人们也可能用“技术”改变自己身体。他说：“除了玩偶与应用外，我们也将获得直接神经系统链接、梦境连接甚至共享身体。你可以将梦中的性爱与其他人连接，感受自己和他人的体验，通过触摸图标直接刺激高潮，甚至可通过短信向其他人发送自己的高潮体验。性爱将变得更容易、更安全、更频繁、更有趣。”这意味着，未来性与爱之间的关系将越来越疏远。

那么，人性会不会因此被改变？从生物学角度看，机器人性器官无法取代真正的人类。但斯坦福大学最近一项研究表明，人类是善变的，任何看起来像是性器官的东西都有可能导致性唤起。可以说，人类与机器人的关系正在接近一个新的层次和境界。尽管一些科学家一直在警告人类，性爱机器人将侵蚀社会，最终导致巨大的灾难。婚姻形式会因此变得更加自由，一夫一妻制家庭可能会消亡，婚姻的吸引力将会降至最低，不婚族会增多。凯瑟琳研究后发现，性爱机器人不是减少女性与儿童的必要条件，同时也是减少男性、双性人存在的条件之一。

2013年初，《赫芬顿邮报》一份调查报告显示，接近9%的调查者表示他们不介意和机器人发生性关系。用机器人代替人类提供性服务的想法，科学家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提出。新西兰学者伊恩·耶奥曼和米歇尔·马尔斯在二人合著论文《机器人、男性和情色观光业》中，也曾描绘了2050年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红灯区”由机器人充当性感侍者的场景。性爱机器人开发者塞尔吉·桑托斯（Sergi Santos）认为，人类与机器人的婚姻只是时间问题，未来这种情况将十分普遍。他甚至还在酝酿一个计划，要与他的机器人伴侣“萨曼莎”（Samantha）生一个孩子。

在电影《她》中，未来人类男主角西奥多放弃与人类的婚姻机会，转而与虚拟的萨曼莎展开一段浪漫爱情故事。彼时性爱机器人显然已经进化到了更高级的阶段。但现阶段与性爱机器人交往，或许是未来数十年比较符合人们需求的选择。未来将会如何发展？科学家们给出的大胆猜想是，当VR技术、人工智能、神经科学技术以至更多目前还无法想象的技术，在未来将进一步深度融合，为人类提供更加难以想象的刺激体验，毕竟人性需求是科技发展的重要推动力。

“没有爱就没有自由，没有自由就没有爱。”英国女歌手蒂朵的《No Freedom》唱的正是西奥多。影片中，人工智能系统被集体收回，其原因在于，如果今后人只能与智能系统推心置腹，那么人与人之间将再也没有真情实感。西奥多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与机器人的感情一定会走到尽头：萨曼莎既属于他，但又不属于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面，完全的心意相通、互为所属是不可能的。爱与自由相辅相成、不可分割，这或许对我们正确认识和处理与性爱机器人有所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