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绣针
2019-03-21佩内洛普莱夫利
著 【英】佩内洛普·莱夫利
译 孙张静 改编 于一
前情提要:玛丽亚和父母去海边过暑假,她惊奇地在度假屋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些远古的贝壳化石,并决定好好研究一番。在翻阅书房里那些古老的书籍时,她发现了一个100多年以前的孩子留下的化石记录笔记。玛丽亚又爬上院子里一棵高大的栎树,悄悄观察隔壁的花园,但被邻居男孩马丁发现了,简短的交流之后,他们认识了彼此。
二
维多利亚时代的刺绣画
今天的天气真是太好了,玛丽亚觉得这是个适合独自探险的日子。
福斯特一家来到海滩,选好坐的地方后,玛丽亚开始爬海滩背后的斜坡,但她忽然想起停车场的警告牌上说,这些悬崖非常危险,随时可能崩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不想再爬了。
她便沿着灌木和溪谷之间的小路向前走,这里像是一处荒芜的花园。她摘下一朵不认识的小花,插在衣服的纽扣眼里,打算到书里查查它的名字,她还孩子气地摘下一朵蒲公英,吹散在风里。
“你又来了。”
玛丽亚和一个站在小路上的人打了个照面,正是隔壁旅馆里的男孩。
“我又怎么了?”
“连理草啊,”男孩恼怒地说,“你从哪儿摘的?”
“你是说这花吗?我不认识它们。”
“它们是非常罕见的连理草,你不知道这里是自然保护区吗?”
“不知道。”玛丽亚伤心地回答。
男孩低头看着她,他显然有点抱歉,便宽容地说:“好了,以后别再摘它了。”然后,他又看着她的手说:“我能看看你的化石吗?”
她手里拿的是一小片菊石。“不错。”男孩看了看说,他伸手从衣袋里取出一块东西,玛丽亚一眼就认了出来。
“口海胆化石。”她自信地说。
男孩目瞪口呆地问:“这是它的名字吗?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屋子里有本书,”她说, “是关于化石的。”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飞快地问,显而易见,他们俩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
“玛丽亚。”
“我叫马丁。什么时候我能看看那本书吗?”
玛丽亚点点头,她默默地跟在马丁身后走着。
他说:“如果一直下雨的话,这里就很危险。”
“为什么呢?”
“因为悬崖会开始滑坡。顶上的雨水越积越多,然后就开始往下流,顺着坡滑下来,这地方会成为一片泥塘。”
他们走到海滩上,马丁说:“好吧,再见了,我会找时间过来看看那本书。”
回到度假屋后,福斯特太太看到门垫上留着一张字条:“我想起来了,我有一本附近名胜古迹的介绍册。也许今晚你家的小姑娘可以来我这儿拿走。——山德太太”。
她对女儿说:“你愿意去吗,亲爱的?”
玛丽亚内心并不乐意,但她没有充分的理由拒绝,便答应了。
山德太太住在马路另一边的一家私人酒店。进屋后,玛丽亚发现屋里有很多时钟,发出嘈杂的声音。它们大多是老爷爷级别的了,至少有六七座。它们都在滴滴答答地走着,有的慢,有的快,有的急促,有的迟钝,都不在一个调子上。
“书就在那张桌子上。”山德太太说。她正忙着手里的针线活。
“你的假期过得愉快吗?”
“我过得很愉快。”玛丽亚回答。
她好奇地看着这些钟,山德太太说:“这些钟是我祖父收藏的,从他去世后,就没人再调过了,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它们就走得有快有慢,或者停摆了,造成现在一片混乱的局面。”
玛丽亚的注意力此时又从钟转到了壁炉旁的一幅画上。它其实是一幅刺绣,画上绣着一栋房子,房子的上下还绣着一些字,还有一些小物件。这幅刺绣镶在带图案的镜框里。
“这是一幅维多利亚时代的刺绣,”山德太太说,“仔细瞧瞧吧,我想,绣它的小姑娘可能和你差不多大。”
玛丽亚走到绣品跟前仔细端详起来。画上有一栋方形的红砖房,另一旁是一架漂亮的黑色铁艺秋千。房子下面绣着一排东西,她全神贯注地观察之后,意识到它们是些螺旋状的菊石化石。在化石的下面,是精心绣出的一棵挺拔的大树,树下绣着几个小黑字:圣栎,栎属。刺绣的最下方还有两行字:哈里特·波尔斯特德,10岁绣。玛丽亚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事实上,她比我年纪小。”
“有可能。”山德太太说。
玛丽亚端详着这幅刺绣,心里幻想着那个叫哈里特的女孩的模样。
回到度假屋的路上,玛丽亚的脑子里还惦记那幅画:花朵,活泼的小黑狗,还有秋千和花缸,以及那棵枝叶繁茂的圣栎树……她猛然意识到,它就是我的那棵树啊,肯定是它……
不过,现在房子旁边没有秋千,房子的颜色也变了,不是棕色,而是白色的了。
第二天早上,妈妈问玛丽亚:“今天你想去哪儿?你可以和我一起到镇上,去图书馆看看,然后我们沿着港口的围墙散散步。”
于是她们沿着通往小镇的陡峭街道往下走。玛丽亚发现,这个海滨小镇的围墙和房屋就是用灰蓝色的石头建造的,和悬崖上的石头一样,这样一来,房屋看上去就像直接从地里生长出来,和下面的蓝天碧海相得益彰。
不一会儿,图书馆到了,玛丽亚很快发现了一本厚厚的书,里面详细地介绍了各种形状和大小各异的树木,便坐下来静静地读着其中的一条:“圣栎树,栎属,常绿树,树形优美,龟裂的树皮呈黑褐色,16世纪从南欧引入。”
妈妈从她肩膀旁边探过头来说:“你在读什么书呢?”
玛丽亚默默地指给妈妈看。
她们借了书,一起走出了图书馆,朝港口走去。
过了片刻,妈妈又说:“你在学校学了有关植物的知识吗?”
“学得不多。”玛丽亚回答。她想,我喜欢的不是植物,而是植物的名字。每一种植物都有不同的名字……
现在,她们已经走到了港口,这里停泊的船只都用白色油漆粉刷一新,在避风港中轻轻摇荡,水面上处处闪着彩虹般的油光。而在海港之外,海浪拍打着礁石,绿波中泛着泡沫。这面石墙划分出了两个世界:墙里,温馨有序的港口中,海鸥尖叫着在水面上啄食橘子皮、面包皮和茶叶;而在墙外,大海按自己的喜好来行事,海鸥们显得更有野性、更有本事,它们在海浪间忽高忽低地勇敢飞行。玛丽亚想,假如我是海鸥,我会选择大海,远离苹果核或脏兮兮的虫子,去选择真正的鱼,哪怕很难捕到一条。
她们走到了围墙的尽头,玛丽亚坐在石头边上,双腿垂在水面上,望着港口对面的小镇。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反射着阳光,漫卷天际。白云时不时地遮住太阳,一缕缕阳光便沿着海岸线飞驰,投下一条条金色的弧线,时而照亮一片闪耀的岩石,时而照亮一块绿色田野,时而把房子照得白得发亮,最后照在碧海之上。
等我长大了,玛丽亚不禁想,我会回到这儿来,回忆此刻的情形。想到这里,长大成人的玛丽亚仿佛已经站在她的面前:戴着眼镜,胳膊下夹着提包,穿着便装,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这画面是如此的逼真。
“请让我把你介绍给我母亲吧。”玛丽亚对这个长成大人的玛丽亚说。
“玛丽亚,你又在自言自语什么呢,养成这样的习惯可不好,真不能这样了。”
玛丽亚抱歉地说:“对不起。”
然后,那个长大成人的玛丽亚又笑了笑,便优雅地消失在大海中了。
一艘小船开到了围墙的尽头,一群人下了船,玛丽亚认出这是马丁一家。
这群不太整洁又闹哄哄的人走了过来。
马丁看见了她,说:“你好!”
“你好!”
这下福斯特太太明白了,玛丽亚和马丁之前认识。“你们是住在我们隔壁旅馆里的吗?”她问。
马丁点点头。
这会儿,他们三人陷入了马丁一家人的包围中,经过一番解释和交谈,才弄清楚,一位是他妈妈,另一位是他婶婶。孩子们是分别属于两个家庭的表亲。
“我想,我要去博物馆看看。”马丁说。
福斯特太太一下有了兴趣。“这个主意不错,玛丽亚也没去过那儿。”
走进博物馆后,福斯特太太忽然觉得这里没什么意思,她按顺序参观着玻璃柜,无聊地打发着时间。
柜子里面全是化石,种类繁多,形状完整,远远超过任何人的想象。展品旁的标签让人感到时间的浩瀚无垠:4千万年前;1亿8千万年前;4亿年前……墙上有一些图表,表上用图画和巧妙的设计展示了各种生物存在的时间。玛丽亚仿佛看到这些生物走出了自己存在的岩石……
“这儿的岩石叫做蓝色青石灰岩。”这个词说出来真好听。它们躺在田野和城镇下面,里面沉睡着曾经鲜活的生命。沧海桑田,无尽的生命形式在展柜中呈现出来。
“很棒,对吗?”马丁惊叹道。
他们从一个展柜走到另一个展柜,马丁偶尔会友好地提醒她:“看那个……嘿,过来……”
玛丽亚说:“看上去好像是有人想看看哪些有用哪些没用,然后扔掉了没用的,就这样把它们都弄乱了。”
“不,这是进化,生物会改变自己,也许只改变一点点,以便能适应生活环境。这样,它们才不会灭绝。” 马丁说。
“我明白了。”玛丽亚若有所思。
两个人交流着关于进化的种种有趣想象,不觉已经走到了展览的尽头。
随后,他们便开始穿过小镇,朝度假屋走去。
当晚,玛丽亚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楼下传来她妈妈和爸爸断断续续的对话:“……一点儿都不招人烦的男孩,真的……迷上了博物馆,他很是健谈……”
玛丽亚迷迷糊糊地想,我可能会告诉马丁那幅刺绣的事情,还有那些钟。不过,我还得再想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