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灰碱

◎ 南在南方

有一天我跟父亲坐在一起说闲话，不知怎么说到荞麦，想起老家的一个人。他出门挣了大钱回来，忽然不会说本地话了，一口普通话，喊了多年的“爹”不喊了，喊“爸爸”。他一喊“爸爸”，他爹就吐一口唾沫，“呸”一声。有一回，他背着手和他爹下地，一地的荞麦真好看。他问：“这个红秆秆、绿叶叶，长黑籽籽的东西叫啥呢？”他爹一听就来气，举起扁担要打他。他突然想起来了，说：“别打，等下子把我打到荞麦地里去啦。”讲完这段，父亲笑着说：“这是别人作践他的。”不过，荞麦秆烧成灰，能熬好碱。话题忽然就转到了草木灰碱，很有意思。

在乡下，草木灰是好东西。旧时洗衣服，要拿个棒槌捶，砰砰砰，污渍就出来了。“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人们不是在洗衣裳，是在捶衣裳。那时的衣服洗了之后，得用米水浆一下，这样挺括一些，不过收衣服时也得捶一下，好收拾。

我年少时见母亲洗衣服，总要用口袋装些草木灰，领口、袖口、前襟、裤面这些关键的地方，撒一把草木灰揉搓一阵儿，码好，过一会儿再洗，荡掉灰水，洗得干干净净。

南米北面，做面食离不开碱。蒸馒头、烙锅盔得发酵面，但酵面一般都有点儿酸味，得用碱来中和，这样才是正味。至于面条，加点儿碱，吃起来筋道。南方人做米粑，有时也用碱。泡米时，弄些草木灰一起泡，等到米变黄，冲掉草木灰，磨浆上蒸笼，一个贵州朋友说：“好吃得要死！”

从前的红白喜事，去帮忙的人都要带些草木灰，锅碗瓢盆、筷子调羹、桌面都得洗刷，草木灰水得准备充足，洗不干净，怎么待客？（摘自作者新浪博客 图/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