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欠花一笔债
2019-03-20徐若境
徐若境
生平不爱花,觉玫瑰过艳,牡丹太盛,百合略淡,水仙病态,菊花之美更是不知如何欣赏。总而言之,观花无感。自古文人墨客都咏花伤花,外国名家也少有对花只字不提的,我曾自诩是个细腻之人,善动些笔墨,但就从花上来看,我大抵是不合格的,暂且不提。
从我家楼下那名养花人口中问得,养花是个粗人干不来的活,此话决然不假。前些时日为美化环境,应学校要求带了一盆白掌至教室。观其形清逸挺拔,花序似桅,白掌如帆,更有雅名“一帆风顺”,倒也不坏。谁带来的谁养护,无奈专门上网寻其养培之法,掐表浇水、通风,日日下了课就围着它看,有几片叶,叶色怎样,叶厚如何,不知不觉中已了然于心。谁料此花却似得了绝症一般,一天天萎黄下去。心下焦虑,不禁念起它健康时的美来,初见所觉素淡也少了八九分,只忆得它艳得动人。
不觉想起养花人说的养花缘由:“没什么别的,大约是前世欠花一笔债吧。”如果当真如此,那我大概是在为来生无可避免地欠债吧。生死轮回,说不定哪一生就成为一名虔诚的养花人,一辈子守着些花花草草。想到这里,也就為自己的不爱花找到了名正言顺的借口——这一生不爱,总有一生爱,也就释然了。
养花人的背影,没有一个不是孤单的。即使本身开朗、外向,在凝望自己亲手养大的植株时,那一刻,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与花。有些养花人会称自己的花为女儿、儿子,不足为奇。我虽不能很好地养花,但也养过一只小乌龟,对我而言,它是极其丰富的。它生病时,是我的“龟儿子”;它晒太阳时,是我兄弟;在我被生活打击时,它吐泡瞪我,又似一位慈祥的长者,鼓励我前行。我想花于养花人来说,亦是如此,互相陪伴,互相依靠,相互勉励,相扶着在轮回中蹒跚前行。从这个角度想,花的形态也便不再重要。我欠它几世轮回的重债,它亦然,这不单单是恩情或愧疚,而是同属我与它之间的今生今世,乃至几生几世的证据。更进一步地想,我又何必拘泥于人,它又何必一定是花?“守着这几百次轮回,只为了寻他。那个凝眸处的,少年,眉间点砂。”《咫尺相思》曾这样唱道,前半句尽显轮回守候之苦、执念之重,然寻到心心念念之人时,却也只有淡淡的释然。此时我愿意相信,歌中女子与少年,和我与花的情感并无两样。
前世欠花一笔债,花悦来生能相逢。养花人的乐,抑或说是满足,大约就是这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