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那里
2019-03-20朱泽宇
朱泽宇
窗外梨树婆娑,花开正盛。
奶奶卧床安眠,拥衾含笑;母亲巧手翻飞,针线错杂。房间另一头,咯咯的笑声传来,甩下一大片清脆的银铃。
若说岁月静好,和乐满足,倒与我那时的心情大相径庭。是的,相反,煩躁一波波涌来,夹杂着铅笔沙沙的摩擦声,如金属碰撞般尖锐刺耳。
恍惚间,先回到那个静谧的下午,一家人自在地小憩。踱过缀满梨花的小径,地上落英皎洁,抬头一树细碎星光。思索着,楼上的画夹还在吧。
不多久,我蜷在沙发上抱着画夹,几笔勾出梨树的雏形。细细端详,脖颈间似有细小的热流点过,转瞬即逝,讶异间从画夹边悄望,母亲安详地打着毛线,节奏轻快而富有规律,一下一下地打在心坎上。不觉出神,母亲也停下:“怎么不动了?画好了吗 ?”
我急急地转回头,羞怯地动起笔来,仿佛母亲一直盯着我,痒痒地浑身不舒服。
粗糙地打完型,我百无聊赖地重重描画。弟弟妹妹们快活地跑出去,又叫闹着挤进来。我烦闷地堵起耳朵,生气地捏起橡皮去修饰那已不完美的半成品。妹妹在一旁串起珠串,和母亲一起不知笑些什么。
一阵狂风吹来,窗外的梨花又落了好些,想来地上一定积满厚厚的一层了。我生气地丢掉橡皮,压抑地低声斥责:“你们不要看我,还这样笑我呢!”母亲和妹妹的笑声戛然而止,妹妹嘀咕着:“我们没在笑你啊,你在那里,我也没看你的画。”
“是啊,看也看不到。”母亲絮叨着,剪掉线头,举起一件毛茸茸的毛衣,“看,我的好了。”
我瞪着母亲亮晶晶的眼角,又失望地盯着擦花的纸:“可我的没好。”
母亲似是早有预知地狡黠而笑:“你在那里扭来扭去,不是我们影响你,是你的心思影响你自己。偏生从小就这样,你在那儿,别人又没看你。”
梨花还在开,还在落。别人笑它傻,它仍在开,别人叹它悲,它仍在落;别人无意走过,它仍默默地且开且落,守着它自己的花季。
你在那里,别人或是看你或是不看你,都无法影响你。人是独立的个体,有各自的事要做,只不过在那里都能多一份陪伴。纵然人群居而生,还是要守住自己要做的事啊!
你在那里,拈花而笑。今日我立于梨花荫下,淡然回忆:哦,你是三年前的那个我。
不再停留,夹紧书本,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