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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辨证论治之体会

2019-03-19王彦之

光明中医 2019年1期
关键词:方证病证医者

王彦之 张 卫

辨证论治作为中医学的精髓论点之一,来源古远,影响广泛。其孕育于《黄帝内经》,成型于《伤寒杂病论》,《伤寒论》提出“六经辨证”,《金匮要略》提倡“脏腑经络先后病”[1],初步确立了辨证论治的原则思想,近现代医家在实践中又对其注入新的理解和认识。对于辨证论治的概念目前仍存在争议,但主流思想认为:所谓辨证论治,即医者对四诊所得之资料予以归纳分析,从而判断出疾病的病因、病位、病性、病态及邪正关系等内容,概括其内在规律性,从而予以相应的治疗法则。笔者仅就临证中辨证论治的几点体会略抒己见,谨陈于下。

1 辨病为先,病证结合

中医学辨证论治是在辨病论治的前提下进行的[2]。所谓病,是指在病理因素作用下,人体阴阳、脏腑失衡而引起的一个复杂的、动态的、具有规律性的病变全过程,是贯穿始终的基本矛盾。证则是以症状和体征为依据,对疾病一定阶段的病理表现的总括,是依附于病而存在的,是当前疾病的主要矛盾。同一种病包含多种不同的证,而同一种证也可能存在于不同疾病中。每一种疾病的发生发展都有其规律性,这种规律性是辨病的基础;同一种疾病因所处阶段、个体、环境的差异,导致其表现形式之不同,这即为辨证的依据[3]。虽然证的内容是客观的,但由于医者所接触的疾病群、个人体质、生活环境及自身临床经验等的不同,导致证的客观指标缺乏具体性,造成论证的相对主观性。正如刘完素的“火热论”与他所处北方地区热病流行密切相关;“温病派”兴起与明清时代传染病广泛盛行,而伤寒之法治之罔效有关[4]。部分中医,由于对疾病的认识不足,往往会忽略病的存在而直接辨证,这样就会造成施治的差异性与局限性,难以体现中医治疗的优势所在。

中医学历来强调辨病为先,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如仲景所著篇章多数以“某某病脉证并治”为题,《金匮要略》中对“百合病”的治疗也可谓早期病证论治结合的典范[5]。朱肱《南阳活人书》云:“因名识病,因病识证,如暗得明,胸中晓然,无复疑虑而处病不差矣”。病中辨证,有利于辨证的可靠性、客观性和稳定性,减少辨证的盲目性。另一方面,辨证论治具有一定的灵活性,病中辨证,既保证其整体性,又有其个体性、阶段性和动态性的认识。只有将二者充分结合,才能全面概括疾病的本质属性,提高疾病的诊疗效果。

随着中西医结合理论的发展,不少中医医师对病证结合存在一定的误区,在临床中以西医诊断代替中医辨病,用西医理论指导中医辨证。愚以为,中西方病名存在差异性,病证结合绝非单纯以西医辨病代替中医辨病之易。但面对某些复杂、疑难疾病时,我们可以运用现代医学对疾病的理解和认识,在中医学理论的指导下进行辨证论治,绝不可墨守成规、因循守旧。

2 方证相应,知常达变

方证相应是指药物的特定组合(药物及其配伍关系)与其针对的临床表现之间具有高度的相应性,即有是证,用是方。如典型的“麻黄汤证”“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者,麻黄汤主之”;再如,症见“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口苦,咽干,目眩……”,即为典型的“小柴胡汤证”。 “病皆与方相应者,乃服之”,方证相应是取效的前提和条件[6]。仲景提出的方证体系,其特征是病下系证,证下系方,方随证出,辨证论治,理法方药一体,后经历代众多医家的发挥,逐渐成为中医临床处方用药最重要的指导原则之一[7]。方证识别并非一蹴而就,这需要临床医师练就扎实的基本功,熟阅古今圣贤之著作,由博返约,方可使临床思维更加缜密、精要。但方证相应有一个最基本的前提:必须在辨证论治基础上的“相应”。病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不可忽略“人”的客观存在,有些医者往往过于注重经方学习,拘泥于中,而不知其中加减变通之奥妙,不仅会影响治疗效果,甚至造成病的传变。

正所谓“见痰休治痰,见血休止血……明得个中趣,方为医中杰。”知常易,达变则难。清代医学家徐灵胎有著:“方之治病有定,而病之变迁无定,知其一定之治,随其病之千变万化而应用不爽。”医者不知常,则无法掌握疾病的一般规律;不达变则难以面对复杂病证[8]。已故中医学家方药中先生就曾于《成都中医学院学报》载[9]:一位支气管哮喘病人,几经诊治症状未见改善。方老诊其脉弦,稍数,除气喘不能平卧的症状之外,还有胁痛、胸闷、烦躁等表现,详问病史,患者诉发病前刚好与爱人争吵。方老综合考虑认为患者病位在肝,证属肝气郁滞, 方用逍遥散原方,结果一剂得效,三剂喘平。观此医案,中医喘证的病位虽主要在肺肾,但采用宣肺化痰、降气平喘之方均无效,故应从他脏进一步查其病因。结合其脉弦,症见胁痛、胸闷、烦躁及吵架病史,考虑患者是肝病波及于肺,致肺气不宣,发为哮喘。气喘用平喘剂无效,而用此方却有效,其道理就在于抓住了原发病之本、疾病之变。常法无以起效者,治以变法。蒲辅周老先生有云:“‘辨证论治’的精神实质,是理法方药的一套完整治疗体系……忽视辨证论治,而执一方以治一病,守一法以临一证,则未有不为错综复杂之病变所困惑,所以中医尝以‘胶柱鼓瑟’‘刻舟求剑’为戒。”[10]知变非随心而欲,仍须建立在四诊合参基础上,细寻病机,适当立法,方可效如俘鼓。

3 知病传化,随证治之

临证中,医者常常面对如此困惑,在确立相应的治则治法后治疗疾病取得了一定疗效,但按原思路继续治疗,患者症状再无改善甚至病情反而加重,于仓促之间尚难理清头绪。此时,需要医者知病之传化,随证而治之。

随证治之是指通过患者症状、体征的表现,证候的演变,动态分析把握病因病机,明之以法,处之以方,投之以药[11]。该词出自《伤寒论》第16条“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一般认为此条文是在“坏病”语境下做出的陈述,但其临床意义已远不止于此[12]。人体是对立统一体,其阴阳之间的不平衡导致疾病的发生发展。《素问·六微旨大论》曰:“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成败倚伏生乎动,动而不已,则变作矣。有期乎?曰不生不化,静之期也”。疾病的发展具有时空性,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是阶段性和间断性的统一。在复杂疾病中,证通常不是一成不变的,而又在每个阶段有其共有属性。这正如哲学中的矛盾,具有同一性和斗争性。矛盾的同一性是有条件的、暂时的、相对的,矛盾的斗争性则是绝对的。疾病在每个阶段有其不同的病理表现(即证候),但在每个阶段又保持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体现出证的相对独立性,并不意味着绝对静止。当病情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又会从一个阶段向另一阶段过渡,诚如 “锁链式”关系,一环扣一环。对此,仲景在太阳病篇中论述颇多:“伤寒一日,太阳受之,脉若静者,为不传。颇欲吐,若烦躁,脉数急者,为传也。伤寒二三日,阳明少阳证不见者,为不传也”“太阳病,头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经尽故也。若欲作再经者,针足阳明,使经不传则愈。”“传”说明了疾病的动态变化,临证中需要我们具有动态辨证思维。动态辨证思维对于我们诊治疾病及判断预后极为重要,特别是面对某些复杂疾病,此时我们不可单纯地针对现有症状进行分析,而是要针对疾病的变化过程,动态观察,分析疾病各个阶段的发展特点,预见疾病的发展趋势,进行辨证论治。例如慢性乙型肝炎至肝癌的发生发展,就具有邪毒由气分到血分、由血分到郁滞、再由郁滞到癥瘕积聚的动态演变过程。乙肝初期,即使邪在气分,无血分为病之症,也应在原有调气的基础上,加上如丹参、牡丹皮等血分药,此举在提高疗效的同时,也可截断疾病之传化[13]。

4 伏其所主,先其所因

《素问·至真要大论》云:“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张景岳注: “必伏其所主者,制病之本也。先其所因者,求病之由也。”伏,制伏,治疗之意;主,指疾病的本质;因,疾病的原因[14]。疾病的产生必有其根本原因所在,病人病情虽繁杂多变,但仍需主次有辨。以《金匮要略》而言,同属虚劳病,有的因中阳不足,有的因瘀血内停,由于这个“本”的不同,所以在治疗上也各不相同,一用黄芪建中汤,一用大黄虫丸。

《灵枢·九针十二原》道:“或言久疾之不可取者,非其说也,言不可治者,未得其术也。”某些疾病,常起于医者识病不察病人之状,辨证有误,不得其法而致。误治之后,疾病之态发生变化,此时医者不得其机,施法亦无规律可寻。面对证候错杂病证时,需要我们求其根本,及时阻断病证转机的关键。著名医家蒲辅周老先生[15]就有“不寐”一案:患者诉夜愈欲寐愈兴奋,昼却头昏亦不能寐,令诉其不思饮食,余无诉其他不适。查其舌脉,亦无特殊,观其所服方药皆重镇安神、养阴清热之品。详问病史才知,患者近两月内,皆食肥膏厚腻之品,故予山楂八钱,神曲五钱,麦芽五钱,茯苓三钱水煎服用,两剂后症状明显改善。细观此案,患者虽未见明显脾胃积滞之象,但不思食即可从积滞论治。辨证中,往往只关注患者不寐之况,而忽略其不思饮食之诉,以致辨证之差。殊不知此失眠之本,乃是肥膏厚腻所发之郁热内扰阴分所致,以消积导滞之法即可达到安神之目的。临证中,我们要审证求全,切记不可得一脉证就急于作出判断,但也不可“茫无定见”的“广络原野之术”。在全面准确搜集病人“四诊”资料的基础上,辨证求本,抓主要矛盾,不可被患者出现的表象所迷惑,只有找到疾病本质所在,针对症结,方可确立有效处方。正所谓“伏其所主,先其所因。”

总之,事物具有两面性,辨证论治虽为中医学精华理论之一,但仍存在着有待探讨和深入之处。学医者,有心者,不厌其烦,不畏其深[16]。学习中医是复杂而又漫长之过程,需要我们循序渐进,勤于思考,细究其中奥秘。岳美中先生有“医有五等”之说:医生的最高层次是“辨证分析,准确细致;论治方药,贴切对症”[17]。病人病情千变万化,唯有沉心以对,在临证中不断思索、积累、总结、消化,掌握辨证论治的技巧,逐步提高辨证论治的水平,方可达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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